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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着便要走,丹阳却拦下她道:“没用的,你知道,师父最不能容忍异端邪说,更何况,我还因此走火入魔。若被他们得知你偷偷跑来看我,怕是会连你一起罚……”
    芳菲急道:“那师兄你就服个软嘛!别再和师父犟了,这样有什么好处!”
    丹阳打断她道:“你快躲到圣像后面去,别出声,师父来了。”
    芳菲慌忙转至殉难圣子像后,万岁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脚步声停下时,芳菲听见万岁严厉道:“你可知错?可悔过?——对着你的父亲,说!!”
    丹阳轻轻道:“我的生命来自于祂,我便要认同祂吗?”
    万岁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丹阳道:“我不认为信仰祂有任何意义。”
    万岁气得发抖,直接亮出骨鞭,狠狠抽向丹阳胸口。
    皮开骨碎的声音让躲在圣像背后的芳菲瑟瑟发抖,咬紧嘴唇,不敢出声。
    那一下显然抽断了丹阳几根肋骨,丹阳气息微弱下去,却仍坚持继续道:“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我身上寻找着祂的影子,在希望落空之后,又想纠正我,一遍遍让我学习祂的精神。可我就是没办法如大家所愿,强迫自己效仿祂的样子,这让我感觉无比痛苦,祂在你们眼里完美无瑕,可只会让我觉出虚伪和讨厌……”
    万岁恨道:“逆子尔敢!!!”
    又三鞭下去,芳菲再也按捺不住,飞扑出去,想要拦住万岁,可她和万岁同时停住了动作——全身是血的丹阳缓缓撑起身子,随着动作,化回了血凤凰身,而在凤凰皮开肉绽的伤口里,竟不规则地生长出了一只只眼、耳、鼻、口,像是将无数张丹阳的脸撕碎、搅乱地拼接,那无数张嘴在不断地蠕动,无数只血红的眼则在乱转。
    凤凰魔相!
    万岁大骇,以掌结印,无量明光照耀下,血凤凰身上那无数张嘴同时发出凄叫!
    丹阳再醒来时,头枕在芳菲怀里。万岁为剔除他的魔相,将他全身的皮肉尽数捣碎,丹阳身上再不见一块全肤。芳菲抱着他,泪落如雨,哽咽着道:“师兄,我给你擦药。”
    千秋、万岁自此将丹阳软禁在慈悲殿中,以防他在外现出魔相。可凤凰入魔已成事实,千秋、万岁只能定期帮他清除法身上不时长出的眼、耳、鼻、口,但那些器官却像剔除不尽一样,越剔越多,越长越密,渐渐地,那些眼耳鼻口中又长出更小的眼耳鼻口,千秋、万岁上一刻将他们捣成烂泥,下一刻,那些器官又在烂泥里生出。
    芳菲会在师父们离开后偷偷潜入,为丹阳上药。他们现在很少能见到面了,即便见面,丹阳也从来都是沉默,芳菲找不到太多话能同他讲,但她能敏锐地发觉,随着入魔日久,丹阳的气质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从前也是冷淡的,但至少对朝夕相处的师父和同门尚有真情,可如今,芳菲同他讲起门中趣事,他却表现得漫不经心,像是毫不在意。芳菲只顾怜惜他的改变,而尚未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丹阳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合欢给寒棠讲述起这段往事时,讽刺道:“他不爱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我娘愚蠢地认不清这点,或者说,她明明知道,却总误认为自己是不同的,在错觉里越陷越深,最后由爱生嗔、痴、恨。”
    鸾鸟生就美貌,芳菲更是其中翘楚。千年光阴,她渐渐出落成明艳动人的姑娘,兼之出身高贵,遣媒求娶的爱慕者络绎不绝,次数多了,千秋、万岁也不由认真考虑起小徒弟的婚事来。
    “我娘是个没什么脑子又恋慕虚荣的女人,”合欢向寒棠挖苦着自己的母亲:“一方面,她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大方收下所有爱慕者的殷勤,享受着这种略使些手段就能将他们哄得团团转的优越感,但另一方面,她又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些贪图她美色的男人,在她眼里,他们通通加在一起,都不及她表兄的一根头发丝,可她没想到的是,在她主动剖白心迹后,丹阳会拒绝她。”
    “菲菲,”丹阳还是像从前那样唤芳菲的乳名,说出的话却非常绝情:“你怎么还是小孩子的脾气?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想要,喜欢你、待你好的人有那样多,何必要强求一个不爱者呢?”
    芳菲颊上的羞红一点点褪去,她显然没料到师兄会是这样的回应,怔怔地望着对方——丹阳昨日才被剔过魔相,今夜强撑着来出席这场专为烛游庆功的宴会,面色尚还苍白,但这种虚弱和他惯常的冷淡神情结合,竟在此时还能对她产生神秘的吸引。芳菲的心一瞬间被攥得很紧,又疼又涩,她眼前闪过很多他们还是幼鸟时的相处细节,在昆仑山上相互追逐的身影,再到后来一起求学时的经历,乃至凤凰入魔后自己每次抱着痛昏过去的师兄垂泪的画面……芳菲强忍住眼泪,快步转身离场,不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太过失态。
    千秋、万岁为替烛游平泉庆功,特在悬圃中心的建木树下举行篝火晚会,昆仑内外门弟子环绕而坐,芳菲刚走出几步,就迎面被烛游拦下,年轻英俊的宴会主角在众目暌睽下缓缓跪倒,向头戴花环的美丽鸾女求婚。
    芳菲的泪水还含在眼里,她高昂着脖颈,没有看向跪地的烛游君,而是遥遥同丹阳对上视线。丹阳也在望着他们,看见芳菲决绝的神色,不由微微蹙起眉,摇头示意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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