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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游泳馆去办公室的路上,再大脑放空地抽一支烟,这简直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准确来说,一种生理意义上的快乐。
    “你吃什么?”李月驰把早餐店的菜单递给唐蘅。
    “汤包,豆浆。”唐蘅扬起脸,下意识想说「我去结账」,话到嘴边,忽然发觉不对。
    他从兜里摸出钱包,打开,里面只剩一张二十元人民币,和四张五百元澳门币,以及一把零散的钢镚。
    唐蘅:“…”
    他从澳门出发时确实没带太多人民币现金,一来行程仓促,他没来得及去银行兑换人民币,二来他想反正内地可以刷支付宝微信。
    结果,昨晚入住酒店时,又交了五百块押金。
    手机又放在李月驰那。
    李月驰笑了一下,从唐蘅手里拿回菜单,起身说:“我来……”
    唐蘅开始认真地思考二十块钱够不够买烟。
    以及去哪抽才能不被李月驰发现。
    李月驰端着唐蘅的汤包回来,一屉汤包只有四枚,李月驰说:“这些不够吧?”
    唐蘅点头:“好久没吃,忘了这么小……”武汉的汤包不比北方的包子,个头都很小,皮又薄。
    “你看还想吃什么?”
    “唔……”唐蘅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看看……”独居好几年,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令他有些不适应。
    “烧麦吃不吃?”
    “好啊……”
    李月驰再度起身,向前迈了一步,又低声说:“汤包慢点吃,烫。”
    “噢……”
    下一秒就听见邻桌的老婆婆对她背着书包的小孙女说:“宝宝慢点吃哦,小心烫嘴巴。”
    早餐吃完,两人前往地铁站。四号线到复兴路转五号线,九点半,他们看见小路尽头的「蓝天幼儿园」。
    龙娟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按规定你们不能进园,不好意思……”她的声音有些滞涩,“那边有个咖啡厅,去那说吧。”
    三人走进咖啡厅,落座。
    “其实我和小沁……也不是特别熟……”龙娟看看他们俩,目光落回面前的黑咖啡,“我俩本科的时候还不认识,到了汉大,恰好住隔壁,就慢慢熟了。但我没有经常和她在一起,因为我一直跟着老师在幼儿园实习。”
    “嗯,没关系……”唐蘅温声说,“你只说你知道的就好,或者……随便聊点她的事。”
    “我都快忘了……”龙娟苦笑,“过太久了……”
    唐蘅便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她。
    大概过了十分钟,龙娟忽然问:“小沁真的被……强暴过?”
    唐蘅默然地点头。
    “但是我说的话算证据吗?我……我不是不想帮你们,但我现在是体制内……不能乱讲话的。”
    “你只说你知道的,行吗?”
    “我知道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全都无关紧要?”唐蘅忍不住皱了下眉,“她当时和你提过唐国木吗?任何,任何关于唐国木的事都可以。”
    “我没印象了……”龙娟忽然站起来,“我得回去上班了,不好意思,就这样吧。”
    唐蘅和李月驰走出咖啡厅,谁都没有说话。
    路过一家便利店,唐蘅说:“我想抽烟……”
    李月驰说:“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抽,给我买一包行吗?”唐蘅有些烦躁地说,“或者把手机给我,我去买。”
    李月驰盯了唐蘅几秒,然后说:“在这等着……”
    见他走进便利店,唐蘅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第一感觉是痛,紧接着,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是唐蘅惯用的方法,痛感有助于保持冷静。
    现在,痛感用来对抗浓重的无力感。
    已经过了六年,田小沁的同学大都已经失联,龙娟是为数不多能联系上的人。他以为龙娟既然愿意和他们见面,就证明她是愿意帮他们的。
    然而她说什么?她说她是体制内。
    回武汉前唐蘅已经咨询过律师,若想证明唐国木的罪行,他们需要重新收集证据。并且,由于李月驰捅过唐国木,所以他的证词的效力非常低。
    想到这些,唐蘅忍不住又咬了一下嘴唇,比之前更用力。
    李月驰大步走出来,将他的手机递给唐蘅:“龙娟……”
    唐蘅愣住,连忙在陌生的界面上点击接听键。
    “你好……是我……”唐蘅说,“还有事吗?”
    “你录音吧……”龙娟干脆道,“我决定了,你录音吧。”
    唐蘅点了录音,茫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提起小沁,我突然想起一件小事……我一直痛经很严重,有次小沁约我去食堂吃饭,我疼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她知道了,就跑到校医院给我买暖宫贴。”
    “嗯……”
    “说正事吧……”龙娟低叹一声,“小沁向我提过一些唐国木的事情。最开始是做助教,她说按规定研一学生不能做助教,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做了,她去找唐国木,唐国木说是他帮她争取的,因为小沁家庭条件很困难。后来,她又说她进了项目组,以后每个月有固定工资,我当时还觉得唐国木对学生真好……再后来,对,再后来她被一个学长骚扰,我不记得那人叫什么,但那段时间她特别焦虑,突然有一天她很高兴地和我说,事情解决了,唐国木把那个学长踢出项目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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