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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体来说,悠闲得很。
    再有半个月,龙舟就要进入苏州地界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接待圣驾的会是康熙的伴读之一,江苏制造曹寅,也就是曹雪芹大大的先祖。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大观园的原型了,胤禛十分激动,恨不得一天问三遍走到哪里了。
    太子以为他是记着康熙承诺到了苏州带他出去玩的事,好笑地安抚了他好几次,还承诺若是康熙没空的话,自己带他出去。
    “那我就先谢谢二哥了。”胤禛立刻顺杆就爬。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太平安稳,龙舟一路顺风而行,很快就到了江宁府。
    江苏制造曹寅带着这一带的官员在码头上迎接圣驾,君臣二人分别多年,这是有说不完的离愁别绪。
    但皇上出巡从来都不是以游玩为主的,康熙此次南巡,最主要的政治目的就是亲往南京,祭拜明孝陵,进一步收揽天下士子之心。
    没办法,谁让大清朝的太-祖努尔哈赤本是明朝的建州卫呢?
    做臣子的篡夺了君主的江山,不管君主再怎么昏庸,在舆论方面,总是不那么理直气壮的。
    因为康熙出巡是匆忙之间决定的,从下旨到出行,才三个月的时间,江宁这边准备行宫是不可能来得及了。
    曹寅灵光一现,干脆就把自家的庄园修整了一番,贴着规制往江南风雅那边靠。
    如此一来,华贵虽然不足,但比之庄严富丽的紫禁城,却别有一番风味。
    一行人才安置好住处,康熙就迫不及待地把曹寅传召了过去,君臣二人先接了个头对了个线,让康熙对江南文人这几年的动向和行为转变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不至于在宴请耄老乡绅的时候露怯。
    当年康熙之所以把曹寅的父亲委派到江南,为的就是替他收揽江南士子之心。
    后来曹寅他爹曹玺死了,作为深受康熙信任的伴读,他就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接续为康熙收揽士子外兼搜集情报。
    而且曹寅在做官和揣摩圣意这方面,比他阿玛可强多了,不到十年就坐上了江苏织造。
    “万岁爷改革科举的事,在江南深受好评,不少有识之士都称赞万岁爷是不出世的明君,只待明年博学鸿儒开科,就要进京赴考。”
    说起康熙的功绩,曹寅满脸崇敬。他本就生得俊眉修目,十分雅致。如今年纪长了,微微发福,更显得平易近人,令人观之可亲。
    他原是曹玺的庶长子,曹玺膝下还有嫡子。他能越过嫡出的弟弟继承父亲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对康熙的了解,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康熙高兴。
    但这一次,康熙的反应却出乎了曹寅的意料。
    只见康熙听完,神色淡淡,非但没有露出半点笑意,反而叹了一声,“子清又何必拿这些话来搪塞朕?”
    子清是曹寅的表字。
    曹寅呆了一下,惊道:“奴才怎敢搪塞皇上?虽然也有许多士子对北方汉人士子要和江南的才子们平分科举果实新村不满,但那些都是困于藩篱的虫蛇。但凡有识之士,哪一个不知道皇上这是有心要平衡满汉之间的差距?”
    康熙冷笑道:“这世间有识之士又有几人?说到底,还是庸人俗人更多。”
    曹寅哑口无言,顿了半晌,干脆转而说起了最近几年的出色文人。
    君臣二人为了正事一刻都不舍得休息,胤禛就不一样了。他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要看一看据说是大观园原型的曹家庄园。
    幸而他们这群皇亲国戚都被安排这园子里居住,倒也不必再惊动别人。
    “你呀,真是一天都老实不了。”太子嘴上嫌弃他,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带着他一起游园了,凤眼中湛然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胤禛嘻嘻一笑,理直气壮地说:“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二哥着想。二哥在船上闷了那么久,现在终于靠岸了,当然得多看看岸上的景色,也好换换心情呀。”
    嘴里说着话,他的眼睛也没闲着。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只枯叶色的蝴蝶说:“二哥你看,那是枯叶蝶呀,我们快去抓住它。”
    他一溜烟就追着蝴蝶跑了,太子怕他出事,急忙招呼伺候的奴才,“还不快跟上去,别让你们四爷跑丢了。”
    一行人追着胤禛转过一座假山,穿过一片梅林,远远的就有悠扬的琴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胤禛前世也是学过声乐的,虽然他学的是钢琴,但乐理这回事,无论用什么乐器演奏,都是相通的。
    顺着花香飘摇而来的琴声含着一股哀怨之意,就好像是一个被情郎抛弃了的少女,声声凄切,似是质问,又似是祈求。
    一时间,胤禛竟听住了。
    片刻后,太子也来到了他的身后,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五步意外的那座亭子里的抚琴人。
    待到一曲终了,太子才猝然回神,忍不住抚掌赞道:“这位姑娘好琴艺!”
    是的,抚琴的是个姑娘。纵然从他们这个方位,只能看到一个伶仃的背影,也能感觉到那股窈窕孱弱之态,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真容。
    只不过,太子年纪还小,胤禛虽然芯子大,但他前世是个女孩子,今生也还没有到需要甄别男女之别的时候。
    因而,这样一个但凭背影就惹人遐思的美人,在这对兄弟眼里,也就是个琴弹的特别好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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