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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九不能保证这番感悟之中没有看自家夫君哪哪都好的自夸,却觉得如今她见识长进,也能看清其中的分别,不得不说这些都得益于他们的相守。
    至于她自己的变化,拿成玉的话讲,约莫就是胆子变得尤其肥壮。
    有一年瑶池仙会,东华难得有兴致,携了凤九前来。虽说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闲散场合,却因着东华的气场少有人接近。
    可东华与凤九的私语分毫不少。
    其间不知说到什么,凤九娇嫩面庞上突地腾起两朵红云,连耳根脖颈都受了牵连,她秋水般的湛目中泛着羞恼,小手一抬毫不犹豫便往老神仙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彼时太上老君正端了酒过来向东华致意,二人微一颔首便要举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拧,东华的酒杯晃出两滴酒液,老君更是不幸地岔了气。
    一片暗暗抽气声中,唯有位置占尽天时地利、看得纤毫毕现的成玉,掩在扇子后头冲凤九直竖大拇指。
    后来,那些兴奋探究的目光都在东华漫不经心的扫视中讪讪地失了影踪,倒是他不时投注的目光和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一直维持到了宴毕。
    回去的路上,凤九尚未忘记片刻前的撩拨挑逗,不服气地瞥他:“心情很好嘛,看来掐得不够重!”
    东华未曾反击,只是抓起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用欣慰又缠绵的语调与她说:“小白,我很高兴!”
    凤九狐疑地看他,高兴什么?占她的便宜高兴,还是被掐得高兴?
    直到有一日,成玉重提此事时说:“你与帝君相处的方式真是变了许多!”
    她才醒觉,他们之间真的好似不知不觉跨过了几道坎。起初的她哪敢如此,倒不是东华不让,只是她心里将之奉在神坛上,爱固然是爱的,但敬的成分更多些,说来用的都是仰视。要到后来,一次次的艰难反侧,一年年的光阴磋磨,他们将山盟海誓过成了云淡风轻,血肉交缠的亲昵全在每一个默契的眼神与动作里,他可以跟她撒娇讨饶,她也可以跟他抱怨嫌弃,多了点柴米油盐,少了点曲高和寡,但每一种都是彼此喜欢的样子。
    原来东华是为了这个高兴!
    凤九想起他们成亲后第一次同回青丘,熙熙攘攘的市集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呼朋唤友的叫嚷,嘈杂的人声乱作一团。做酥糖的狸猫公婆又到了每日一次的拌嘴时间;熊乙家的婆娘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把汉子耳朵拧住一顿臭骂,蒲扇样的熊掌一个劲儿往脑袋上招呼,却并不真正落下。逗猫惹狗的小崽子们窜来蹦去,闲庭信步的鸡鸭被惊得叽嘎乱叫,各家的后厨传来煎炒烹炸的香味,浓浓的烟火气让这里分外像凡世。
    东华看得津津有味,甚是愉悦地露出浅笑,他转眼看她:“这里真是有趣!”
    明明在九重天上,宴会席间仙音袅袅、曼舞夭夭,这人也是眉目不动的!
    凤九见他喜欢,心中自然欢喜。她抱着东华的手臂腻歪歪陪他看了半晌,忽而转头望望夫君白净挺括的耳廓,手痒得想要摸一摸。不想立时被他发现了意图,侧脸躲过还低头威胁地瞪她。她又狡黠地将手绕到他身后预备曲线救国,终因臂短力弱次次被压制,不过他耳边爬上的红云实实泄露了心思。
    被东华一把擒住要害拎回去的凤九,尽管已笑得浑身酥软没了力气,心中却还要给自己鼓掌:好样的凤九!果然是胆子肥长进了,居然想要拧东华的耳朵了!可他难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真真是让人爱极!
    九重宫阙未必高妙,红尘俗世未必浅薄。东华将她圈在怀里,十指交握,神情安然地说。
    彼时,他们挤在竹楼的榻上,静听细雨打在竹叶上,啪嚓啪嚓,不紧不慢,带着惬意的悠然,不知不觉便将人送到梦乡去。
    安然,是这些年来他们所向往并渐渐体尝的东西,可惜独独不能为眼前的东华所拥有。死生契阔,像一道天堑阻隔了温情与希望。
    凤九想起那道踽踽独行的背影,对比记忆中曾经的笑脸,总觉心如刀割。她忍不住想抱抱他,让他不要伤心,总会找到的,或者,不找也罢,忘了她罢。
    近来,碧海苍灵的天气不甚明朗,连着花花草草也不大精神,姹紫嫣红失了明丽,恹恹地皱缩在阴霾里。
    东华似又瘦了些,他拄着苍何坐到凤羽花前,直等到日暮。
    凤九刚从一段迷梦中醒来,一时还有些分不清虚实,便听东华说:“小白,你又失约了。不是说相隔千年?这次我已等了五个千年……”
    他又说:“你别怕,浊息我已找到了控制之法,四海八荒里也无战事,那些不识时务的被我弹压,轻易成不了气候,都不能伤你。你来找我可好?不,还是我来找你,你等我来找你!”
    随着语声略微上扬,他眸中亮起期待的光,只是暮色深沉,那点光很快就隐在黑暗里。
    如是几日,东华变得愈加沉默。他常常一眨不眨地盯着凤羽花,希望从中见到变化。然而花蔟好似缺了水分一般,蔫蔫地歪向一旁,颜色也越发黯淡,即便有手从旁小心扶持,仍旧掩盖不了它的衰颓。
    这日,碧海苍灵落起了雨,豆大的雨点沉闷地挥洒在天地间,树影摇曳,花枝凌乱,无端地仓皇。
    凤羽花的上方张起了结界,细密的银针间出现了一方暖色的空洞,颤悠悠的花簇被笼在结界中,隔绝于天地外。哗啦啦的雨声到了这里骤然压抑,唯恐惊扰了脆弱的存在,但幼细的花茎仍似抽去了精力,再难支撑重负般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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