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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东华察觉天罡罩破损赶到时,滚滚已然垂危。之后就是东华带着滚滚和阿离火速赶到十里桃林折颜处救治,凤九也是到那时才得的消息。
    奇怪的是,即便是在凤九这段隐藏的记忆里,滚滚到底受了什么伤也十分模糊,只知道,折颜和东华花了不少功夫替滚滚疗伤。
    凤九有一回不经意间听到折颜对东华讲:“……其实找找别的法子说不准也行,你又何必一定要……”就听东华反问:“你也说是‘说不准’了,你觉得我会做没把握的事?”二人警觉地发现她走近才住了口,她因此始终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心中一直存了疑窦。
    然而这个疑窦即便是在滚滚和阿离那里也未得到解答。
    待滚滚恢复之后,东华带凤九外出的时间少了,闭关的时间多了。凤九本疑心他是不是为救滚滚受了伤,但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倒是他但凡出关,消遣得更像个闲散的老神仙了,支着钓竿在池边睡觉,或是焚着白檀击节奏琴,还使着苍何作那打果子的工具,给她摘了枇杷、杏子和樱桃。与此相对的,他佛经也不批了,字画也闲置了,更别提有多久未曾烧窑制器。
    此前他曾有心苦练厨艺,这时也被扔到了脑后。凤九想做顿大餐哄他开心,见老神仙闲得无聊,便拉他来打下手,美其名曰“夫妻同进退”,谁知老神仙故意捣乱,调个酱汁也彻底放飞,把不知凡几的奇葩食材放到了一起,还将厨房搅得一团糟,最后被没脾气的凤九请了出去。
    即便如此,凤九仍觉怪异。东华对着她还是一贯的温柔,可凤九直觉他有心事。夜晚时他辗转反侧比之前更频繁,却也更懂得掩饰,一旦察觉她醒来便不动声色地掩了气息。
    这种不动声色延续到了凤九记忆中的此刻,她端着茶盏走在太晨宫回廊上的此刻。
    这已是凤九连着三日来内室找东华。
    东华从大半月前开始突然一收此前的懒散,忙碌了起来,只是忙碌得颇为神秘。那天他说要闭关半月,让凤九不要担心,却并未说什么缘由。
    凤九犹疑地答应了。然而十五天过去,东华却并未如约出关,因而她日日来此等候,一边怕他有什么意外,一边又自我安慰既在太晨宫内能出得了什么事。但未见到他,心内总是不踏实。
    仙侍仆从早被打发得远远的,东华闭关的内室左近空无一人。
    凤九端着茶盏在此处徘徊了一刻,并未像前两日一般离开,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推门进去瞧一瞧。
    门没有锁。这倒不稀奇,一般也是不锁的,寻常人不会贸然接近,若真有要事,内中自会设禁制。
    然而待凤九踏进门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此处并不是机关重重的殿宇,内外两间一大一小,都是空阔无遮掩的结构,在或不在一目了然,并不存在混淆视听之处,饶是凤九里里外外寻了几遍也未发现老神仙的踪迹,她不由心中一紧。
    要说东华一开始就存了声东击西的念头来欺瞒她,她是不信的,也无此必要,她从未曾约束他的去处。她想不到有哪里是去了却不能告诉她的,倘真如此就更该将门户关紧才是。
    另一种可能便是东华确在此处闭关,但由于某种突发因素打断了这一过程,他急着去处理。听起来这项更为合理,但也有疑问,即便紧急,为何东华不传讯于她?
    凤九在此处转悠了一阵无果,神思恍惚地回了正殿。想起或许该派人去东华常去的几处打探下,又不好说得太明白,万一真的只是有事耽搁,岂不显得她不懂事?
    她坐立不安地熬到第二日,依然未见东华回来。
    从折颜、连宋等处回转的人并未带来什么消息。凤九觉得自己不能就此坐等,她好好地回想了东华可能去的地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碧海苍灵。
    作为传说中的仙境福地,碧海苍灵向来是六界众人口中高山仰止之所,但遍数四海八荒,能有幸得见其盛况的屈指可数,天海尽头、结界加持,无一不是阻挠众人的理由,而上一次碧海苍灵开门宴客还是在二十万年前东华与凤九大婚之时,也因此它更成为了众人心中的传说。
    凤九显然不受此约束,她能够来去自如自然是得益于东华。
    也许是太过习惯于这种畅通无阻,她忽略了这次穿过结界的时间略长,以至于当她身处黑云压境、朔风凌冽的碧海苍灵时产生了极度怀疑,震惊使她未能在危机四伏的境地中及时反应过来,等她满心焦虑地在昏暗混乱的灵泉之畔与一身狼狈的东华相遇时,她已经不由自主地陷入昏迷中。
    凤九说不清她在碧海苍灵看到的是什么,她虽晓得众人口中的混沌之劫,但并未将二者联系起来,只知道情况约莫不乐观。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几次醒来,东华将她搂在怀里,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唯有他俩周遭余一点亮光。她感觉到了不断流失的修为与生命,也看清了东华脸上的自责与哀恸。
    那时她想,生命果然是脆弱的,不论神仙还是凡人。在过往的岁月里,她与东华都曾经遭遇过危急时刻,他们一次次化险为夷,为自己争得了相守相伴的年年岁岁,但这些终究不是永恒,总有一天他们会有一个终结,现在终结来了。
    她又庆幸这次是她走在了前头,她已无法忍受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东华倒下去却无能为力。死于她从来不是最可怕的,三万岁时她就已做好了与东华一同赴死的准备,遑论二十三万岁的今日;她最怕的是在孤寂与无望中死去,在没有他的孤寂与无望中死去。她可以很坚强,可以很洒脱,那是在爱已经逝去的时候,而现在,她但愿沉醉不复醒,又哪里能想到失去他、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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