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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做边提醒身边几个亲信女官,“你们千万别在二姊面前说漏了嘴。咬死了是风寒。”
    姜双鹭进门时,迎面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幺妹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乌发披散下来,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的姿态。
    姜双鹭心疼地一把抱住了她,“你身子最近都还算康健,才一晚上赏灯,那么多的人,风又不大,怎么把你吹成这样!”
    姜鸾原本的楚楚病态七分是装样,被二姊一把搂过去,压到隐约疼痛的淤伤处,这下脸色发白,七分楚楚病态都变成真的了。
    她嘶嘶地倒吸着气,身子小小地挪动着,从要命的酸痛部位移开了一点,咬着牙说,“我没事,我好着呢!”
    “别忍着,”姜双鹭回身从贴身女官的提盒里,取出热腾腾一个大药盅,“我亲眼看着炖好的老母鸡菌子汤,洒了热辣的茱萸粉,喝下去发一身的汗,风寒就好了。”
    红色的汤盛起一汤匙,小心递到幺妹嘴边,好声好气地哄她,“多喝点。啊——”
    几个大宫女捂着嘴忍笑躲在外间。
    姜鸾一脸的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辣出了一层晶莹细汗,灵动的乌黑眸子浮起雾蒙蒙的泪膜,不知道是辣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拼命往床里头躲,
    “二姊,饶了我吧,我喝够了,汤里到底加了多少茱萸粉,我真喝不得……”
    姜双鹭的汤匙极耐心地追过去,看她的眼神像是怕苦不肯吃药的顽童,“良药苦口利于病,茱萸祛风除寒,寒冬天气里用些茱萸药膳最好了。多大的人了,别孩子脾气,忍一忍。”
    姜鸾含泪把大木匙里的老母鸡汤小口小口地咽了。
    姜双鹭熟练地喂了一口蜜水。
    又递过来一汤匙色泽通红的鸡汤。
    姜鸾“……”这谁抵得住。
    她的眼风四下里乱扫,只想揪个救命稻草过来。
    隔着细碎珠帘,余光忽然瞧见了背手安静立在珠帘外的一道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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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显傍晚过来时,极自然地抬步拾级而上,进了寝堂明间。
    以往这个时候,门外值守的宫人都会大声通禀了。
    今日却稀罕的很。几个大宫女迎上来,一个个都不出声,客客气气打着手势叫他退出去。
    懿和公主轻缓的话语声隔着一道珠帘从里间传出来,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笑声。
    秋霜和他最为熟识,挡在寝堂门槛处,悄声说,“裴中书别为难奴婢们。先退一退。懿和公主在里头。”
    裴显不退。
    他站在寝堂门边,笑了声,“裴某见不得人?”
    几个女官互相瞅着,不知该如何应答。
    夏至脑子转得快,嘴巴也快,不客气地道,“我们殿下昨日不是说过了,请裴中书三日后再来。今天才第二天吧?裴中书来的也太勤快了——”
    话音未落,裴显已经抬脚跨过了寝堂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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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懿和公主背对着门外,几个女官无声无息地挡在裴显面前,好歹把人拦在隔断外,隔着一道珠帘,不住地给里面的姜鸾打手势。
    姜鸾正在咬牙喝汤,无意中往隔断处看了一眼,立刻呛了口辣汤。
    边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背着二姊,朝裴显那边比划了个‘三’字,催促他走。
    裴显只当没看见。
    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姜鸾呛得绯红的脸颊,到放满了辛辣茱萸粉的老母鸡汤。他遥遥地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给他喝。
    姜鸾看在眼里,乌黑的眸子转了转,把手放下了。
    等一阵咳完了,抬手把木汤匙挡住,“听说景宜宫上元夜里走了水,只顾着喝汤,忘了问二姊安好了。”
    她扑过去抱住二姊,迭声地问,“怎么那么不巧,烧了寝间?二姊要不要这几天过来我这边睡?顺便跟我仔细说说。”
    姜双鹭果然放下了汤匙,回忆起那场火患。声音低了下去。
    但她说的不是火患,而是大出姜鸾意料的另一件事。
    “阿鸾,”姜双鹭咬着唇, “二姊决定了。等出了正月,我便正式回禀二兄。我打算好了,既然先帝时赐了婚,我……我还是选谢大将军作驸马。”
    姜鸾惊得一下坐起了身。
    “怎么突然就决定了?”她越想越不对,怀疑地问,“难道是谢征那厮对你做什么了?二姊你实在地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
    姜双鹭的脸上升起浅淡的绯红,摇头。
    “他能对我做什么。那天起火了,他扶着我从寝堂里出来,火势太大,我说我跑不动了,你背背我,他连背起来都不敢,扶着我的肩膀走,都先把大氅给脱了,小心翼翼垫在他的手跟我的肩膀中间,像是我被他碰一下就会化了似的。”
    姜双鹭咬着下唇说, “他越这样,越是天意如此,后来我下台阶时崴了脚,他必须得抱着我出去了。”
    姜鸾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不就是失火了把你抱出来了?他肩上担了一半的宫禁城防,守着你的景宜宫的是他的腾龙军,他把你抱出来是理所应当,你才不用为了这种小事——”
    “当然不是为了这些小事。”姜双鹭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内寝间只剩姊妹两个人,她低声说,“烧死的那个人,是顾六郎。”
    姜鸾惊愕地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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