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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明嘉一直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也曾对日后成亲可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感到失落,也曾想过受上天眷顾可能也会和陆九茂有个孩子。
    但一切都不该是现在这样,全都乱了套。
    她早就做好了不做母亲而做一个合格的嫡母的准备,却没有想过做一个没名没分的母亲。
    裴明嘉咬了咬略显苍白的嘴唇,有几滴豆大的泪珠滚下来,打湿她轻软透薄的嫩黄里衣,热热地一直烫到她胸口软嫩白皙的皮肤上。
    外面有细微的响动,房门开了又关,接着是珠帘轻打,裴明嘉连忙擦干眼泪,又撑起身子坐好,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努力装作事不关己。
    来人是竹雨,她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姑娘,药来了。”
    裴明嘉直了直身子,看着竹雨进到里头来,想了想便说:“拿几颗蜜饯来。”
    竹雨拿了蜜饯复又进来,裴明嘉先捻了一颗嚼了,看着竹雨慢慢地吹那碗黑糊糊的汤药。
    一直等到汤药不再冒热气,竹雨仍旧没有停下。
    裴明嘉等了片刻,便亲自伸手试了试碗边的热度,已然凉了下来。
    “姑娘不再等等?真的要喝?等再凉一些?”竹雨忙道。
    在竹雨的观念里,裴明嘉此举令人匪夷所思,且傻得不能再傻。
    本来就已经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了,如今这么快有了身子,当然是要好好生下来的,日后或是回广平侯府做个妾侍,若是不成也有个孩子傍身。
    眼看着裴明嘉端起那碗药,竹雨又说:“姑娘何必赌气想不开,养下来才是好事,这是往后的依靠。”
    裴明嘉拿着碗的手一抖,有几滴汤药溅出来。
    “竹雨,这可不是好事,”她轻轻道,眸子终究还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雾蒙蒙像是江南早春时节的湖面一般,“这个孩子我是要不了,也不敢要的,还是趁它还小......对大家都好,过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罢。”
    药碗里的汤勺“叮”一声敲击了碗沿,未等竹雨反应过来,裴明嘉已经直接就这碗喝了起来。
    纤细的脖颈微微扬起,仿佛最嫩的柳条,一掐就能折断。
    裴明嘉把药喝得一滴都不剩,放在以前她是最爱生病也最不爱喝药的,哪回不是母亲和仆婢们千求万哄才肯喝几口。
    裴明嘉放下碗躺下,竹雨也不再出去,而是坐在旁边陪着,等着药效发作。
    还未真正开始痛起来,裴明嘉就先已出了一身冷汗,湿哒哒很不好受。
    竹雨正打了热水替裴明嘉擦脸,却忽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
    裴明嘉警觉,感觉给竹雨使了个眼色,谁想竹雨还未出声询问,便听阿碧道:“姑娘,丁姑娘来了,她听说姑娘病了便要进来看看。”
    裴明嘉一惊,屏息片刻,额上不由地又冒出更多细汗。
    月明阁是几乎没人来的,丁蝉周氏从来就没来过,所要防着的不过就是阿碧等几个丫鬟不要发现而已。
    丁蝉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
    经过这段日子不算密切的相处,裴明嘉深知丁蝉是个再任性恣意不过的性子,来都来了,不让她进来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竹雨已经急着喊道:“姑娘已经睡了,请丁姑娘明日再来吧!”
    不等回应,丁蝉已经进了屋子里。
    倒是还有些礼节,没往内室进来。
    裴明嘉用帕子拭了头上的冷汗,迎着竹雨忧愁的目光,说:“先扶我起来,我去见见她。”
    就只当她是中暑,丁蝉这会儿来也是有心要寻事。
    因着匆忙,裴明嘉也只想赶紧应付完丁蝉,连头发也没拢,只穿好衣服就去了。
    丁蝉瞥了一眼站到自己面前的裴明嘉,一看便更不顺眼,衣衫松松地搭在身上,头发只用一颗明珠随意挽着,整个人懒懒的,柔弱无骨。
    丁蝉坐在那里,也学着周氏的模样喝了口茶,然后皱起眉,说:“这像什么样子,大白天就衣衫不整的。”
    裴明嘉扶着竹雨的手臂站着,她不想和丁蝉久聊,是以也不坐下,腹中已有轻微的痛感传来,不过不很明显,像一个小锤子在轻轻敲打,只是有渐重之感。
    她没心情再和丁蝉掰扯,只道:“这几日身子不好,昨日也请了大夫来看,只恐过了病气给丁姑娘,姑娘还是请回吧,等我好了自去向姑娘赔招待不周之罪。”
    说完这些话,裴明嘉小腹便狠狠一坠,她身子晃了晃,有竹雨撑着才没有倒下。
    丁蝉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过就是中个暑,李晏又不在,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姨母是最善心的,她不会说你什么,”丁蝉很少有这样慢条斯理说话的时候,不过是为了教训裴明嘉,“但是你这几天出去得也太勤了些。”
    “是侯爷让我管着那些的。”裴明嘉立刻回道。
    丁蝉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鄙夷不屑:“那也要守规矩,总是出去抛头露面,别人怎么想?广平侯府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
    “你管得和铁桶一般,等往后真正的主母进了门,你让她怎么办?”
    “所以女子还是守本分的好,那些本就不是你的……”
    丁蝉说了一大堆,裴明嘉的肚子也越来越疼。
    最后,裴明嘉终于支持不住,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丁蝉弄走了,否则瞒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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