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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河回房洗脸,隔着窗子问:“老夫人昨夜还咳吗?”
    猴儿:“听王妈说前半夜咳得厉害些,后半夜就不咳了。”
    沈清河又问:“可有说今早想吃什么?”
    猴儿眼珠子滴溜一转,扬声道:“张记小馄饨!”
    沈清河擦着脸都没忍住嗤笑一声。
    老夫人不碰荤腥好多年,哪是她老人家想吃了,分明是这顽童想吃了。
    也罢,正在长个子的时候,该开一回小灶。
    张记的摊位摆在繁华的长安大街,与乌衣巷相隔甚远,这时候溜达着过去,应该正赶上人多。
    可沈清河没想到人会这么多。
    日上三竿,长安街上人头攒动,男女老少都出来凑热闹,且目标一致,齐齐围在京中最大的绣楼——祥鸳楼下,个个伸着脖子往楼上瞧,若非有官差拦着,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不可。
    馄饨摊占了个天时地利,正好摆在了绣楼对面,一早上生意好得教人眼热,摊主下馄饨捞馄饨的动作就没停过。
    皮薄馅美的馄饨往碗里一倒,再浇上勺热面汤,摊主吆喝:“两碗好了!”
    沈清河过去端,端前彬彬有礼道:“有劳。”
    摊主一听声音耳熟,抬头见是沈清河,咧嘴笑道:“沈先生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了,难不成跟他们似的,也想碰运气攀上国公府的高枝儿?”
    沈清河闻言一愣,扭头望了眼街对面张灯结彩的文鸳楼,找到了街上拥挤的原因。
    摊主见他如此反应,便知他还不知情,忙里偷闲解释了句:“镇国公家的三小姐正抛绣球选婿呢!”
    沈清河点了下头:“原是如此。”端着馄饨便回到桌上了。
    猴儿许久没在外面吃,看见馄饨比见了爹亲,舀起一个便急不可耐地往嘴里塞,结果烫得嗷嗷叫,眼泪都飞了出来。
    “慢慢吃,今日又不急着去学堂。”沈清河说了一句。
    猴儿便不敢再心急了,耐着性子等馄饨变凉,过程中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忽然问沈清河:“先生,施三小姐长得好看吗?”
    沈清河:“不知,好看与否都是与你我无关的。”
    过了会儿,猴儿又问:“先生,娶了施三小姐就能飞黄腾达吗?”
    沈清河:“想要飞黄腾达不如去考取功名。”
    猴儿:“那你怎么不去考取功名?”
    沈清河:“不喜欢。”
    猴儿瘪了嘴,觉得跟先生聊天特没意思。
    怪不得算命的说他命里无桃花,有也被他自己掰折了。
    人群七嘴八舌,施家老三一次相没亮过,有关她容貌的描述却衍生出了不少个种类。
    “不都说女儿随爹吗!镇国公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生出的女儿自然也与他一个模子!”
    “滚滚滚!三姑娘的娘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找不着的美人!再不济也该是个清秀佳人才对!”
    “三姑娘上头的两个姐姐长相皆是不俗,硬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这脾气……可是真说不准了。”
    毕竟镇国公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暴躁易怒,生下老三的那位姨娘更是位手拿杀猪刀脚踹小无赖的奇女子,无论是遗传这二人中的哪一个,施三娘应该都是个泼辣霸王花。
    与此同时,绣楼之上。
    “霸王花”两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泪珠子还在不断往下掉,脸上的胭脂抹了花花了抹。
    四喜欲哭无泪,用帕子包住冰块给施乔儿轻轻敷眼,焦急道:“姑娘啊,奴婢都要跪下来求您了,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您可不能顶着一张花脸出去啊!”
    不过平心而论,施乔儿即便哭成这样也还是美的,甚至比平日里更添了些我见犹怜的美感,像只柔嫩脆弱的芍药骨朵。
    不说还好,一说施乔儿眼红得更厉害了,长睫上的泪珠摇摇欲坠,袖下柔夷将帕子绞成一团,声音无比委屈:“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给九皇子啊。”
    话音刚落,守在前面的小丫鬟小跑而来:“姑娘!九皇子已经到了!”
    施乔儿“哇”一声哭出来。
    四喜也由不得她了,毕竟身为管事丫鬟,主子出错受罚的可是自己。便招来众侍女,特命两人专门给施乔儿敷眼擦泪,剩下人手脚利索地上妆揩胭脂。
    衣裳头发早已提前换好盘好,下身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上身乳云纱对襟衣衫,头梳垂挂髻,髻别赤金簪。
    因还只是未出阁的少女,便在鬓角脑后留了些头发,配上出水芙蓉般的容貌,越发显得飘逸出尘。
    四喜端详着镜中的美娇娘,哪怕从小到大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不由屏气凝神。
    难怪九皇子能违背母命强行娶一个庶女过门,都是有原因的。
    “姑娘,哭是没有用的,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啊,你若早想开那些,何必有今天这一遭。”四喜叹息。
    不想施乔儿却在这时止住了泪,吸了吸鼻子说:“我渴了,给我端碗茶来。”
    哭包从天黑哭到天亮,早饭也闹着没吃,到现在水米未进呢。
    四喜大喜,以为她想开了,忙令人斟来一杯茉莉桂花茶,温温热热的,正好下口。
    施乔儿喝了两口,嫌头上的珍珠步摇碍事,拔下来扔一边儿去了。
    四喜哭笑不得,捡起来收着了,打算等她喝完再给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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