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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大捧花目测有八九十朵,余宴川看到最中间簇拥的那一朵并不是红玫瑰,是用彩色玻璃纸叠出来的塑料花。
    他将塑料花抽出来,举到眼前静静地看着。
    还挺浪漫的。
    余宴川坐了一会儿便推门出去,迅速洗漱干净后开始换衣服。
    “出门?先吃点早饭吧。”余长羽正在厨房里加热着牛奶。
    “不了,我回出租屋,还有一点东西没搬回来,房东说今天必须搬好。”余宴川蹬上鞋,拎起来外套就要走。
    坐在餐桌边的余兴海眼里都在蹦火星:“上哪去,我管不住你了?”
    “爸你别新年第一天就生气,我晚上就回来。”余宴川打开门。
    “你穿的什么,不冷啊你!”余兴海的声音回荡在屋里。
    “不冷!”
    余宴川推开院子门,他现在迫切地想见到谭栩。
    但还没等他转出去弯跑远,就和迎面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在相撞的前一刻余宴川看清了来人,这一撞后他直接没松手,顺势抱得很紧:“刚想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你。你跑出来干什么?”谭栩拍了拍他的背。
    “我……”
    一声开窗声在头顶响起,余兴海从二楼的窗边对着他俩喊:“干嘛呢!”
    谭栩赶忙把余宴川推开,抬头笑着挥挥手:“余叔新年好!”
    余宴川半推半就地被谭栩拽到了车旁边,两人乱作一团地拉开车门,在余兴海的眼皮子底下开车溜远了。
    “这么早就过来了啊。”余宴川把车开出小区,“吃饭了吗?”
    “没有。”谭栩系好安全带,“想见你。”
    “哎呦喂,”余宴川瞄了他几眼,“大早上不打招呼就跑来,你就是想吃我做的三明治。”
    谭栩理直气壮:“我用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步骤,做出来的总是味儿不对。”
    “那是你用的黄油有问题。”余宴川笑着说,“再做最后一次吧,做完把冰箱清了,明天交房。”
    最近几次来海景公寓,心情总归和以前不太一样,说是带着珍惜和留恋也不全面,但他们确实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间出租屋里发生了太多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重逢、拥抱、述说心意,变成了一个珍贵的情感收容所。
    他们走上楼梯,余宴川在一二楼之间的平台停了脚步,对谭栩说:“还记得吗?我们在这里见第一面时,我把一捧花摔进了你怀里。”
    “记得,砸死我了。”谭栩摸了摸脑袋。
    那时候还是炎热的初夏,一捧向日葵从天而降,花瓣在空中飘着落了满地都是,转眼间就到了冬天,他们在新年里走在同一条楼道上,仿佛隔着半层楼的遥相对视就发生在昨日。
    出租屋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原本昨天就要交房,但房东说下一任租客还没影,他也不急着收房,他们便把收尾工作拖到了现在。
    余宴川房门上的捕梦网已经收回家,屋子内的大小装饰也都搬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同相遇那一天一样。
    三明治做起来很简单,余宴川懒得再去砧板,便撕了一片保鲜膜垫着,从冰箱里拿出材料来。
    谭栩就站在一旁,他看着黄油下锅,小声问道:“有没有收到我的花?”
    “收到了。”余宴川将面包片放进去,“恭喜你成为新年里第一个送给我花的人。”
    谭栩转过身靠在吧台上,等到三明治做好后,才低声说:“对不起,以前我做了很过分的事。”
    “怎么突然说这个,什么事?”余宴川切好后分给他一半,揽着谭栩的肩走到客厅坐下。
    “我不该丢掉你的花。”谭栩咬了一口三明治,“虽然过去很久了,可能你也并不是很在意了,但是我还是要道个歉。”
    余宴川静静听着,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说道:“还有吗?”
    “没有了,你还想听什么?”谭栩思考了一下,解释道,“我那时候的想法有点幼稚,以为这样做可以替我自己狠下心,把那些藕断丝连的东西一刀斩断,不过后来想明白了,有些事不能强求的。”
    余宴川盯着他的眼睛:“那如果我们没有在这里遇到呢?就一直错过下去?”
    “不会。”谭栩说,“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如果’。”余宴川笑了笑。
    谭栩搬着椅子坐到他面前,神情认真:“本来就没有如果,但万一有,也一定是这个结果。”
    余宴川舒出一口气,用膝盖碰了碰他:“知道了,接受你的道歉了。”
    谭栩得寸进尺,凑上前就要讨个吻,还没等两人挨近一些,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动静。
    “嗡——”
    “我他妈的,”余宴川立刻退开,“怎么每次都响得这么巧。”
    早上九点多,这次打豆浆的时间倒是正常了。
    余宴川骂骂咧咧地拿出手机,按下语音给Jeff录了一段现场音频发过去,配合了一条语音控诉:“一年到头就跟你家杠上了,半年前让你换你怎么还没换,我回去就给你批公款买个降噪的,算老板求求你!”
    豆浆机的噪音将刚刚的氛围扰得分毫不剩,谭栩笑着把三明治吃完:“也算有始有终了。”
    “个屁,”余宴川一边叹气一边笑,“破坏我的家庭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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