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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竹秋对照时间线,不难理出假设。
    正旦那日萧其臻在东宫说她知道太子会纳她为妃。
    朱昀曦想是猜到造凤冠的工匠泄了密,一怒之下指使东厂展开迫害。
    后来她入宫侍疾,他气一消又盼着同她和好,便叫手下放过工匠的家人,怕她出宫知晓此情,故而施行软禁。
    她信得实了,架不住春梨还来问:“你觉得这事是太子干的吗?”
    她头痛欲裂地闭上眼睛,烦躁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她起身歪到坑上,春梨过来为她盖上被子,在她耳边开导:“小姐,妖怪永远戒不掉吃人,不管你想继续跟着他,还是立刻断干净,都不能再对他抱期望了。”
    柳竹秋没反应,道理她都懂,也在稳步执行,打击她的是她又被朱昀曦的伪装蒙蔽了。
    表面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地依偎着她,暗地里伤天害理,杀人如麻,他是真把人命分成三六九等,看重的如珠如宝,轻视的贱比蝼蚁。
    她不只厌恶,甚至不想再看到他。
    朱昀曦怕萧其臻再请奏赐婚,亦怕皇帝想起这事,闻知柳竹秋搬回租房,急忙偷偷微服出宫找上门去。
    柳竹秋没打算躲这冤家,请他来到卧室,堂堂正正谈判。
    朱昀曦发现她神色比在宫里时冷淡了好些,提防她已获悉工匠家的遭遇,未开口额头便冒出冷汗。
    他再慌张柔弱,柳竹秋也不会心软,静静对面伫立,仿佛不肯弯折的石柱。
    “殿下,臣女说过等您病好以后就跟您好好说清楚。”
    “……是,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朱昀曦试图靠近,柳竹秋出手便是致命招数。
    “臣女决定嫁给萧大人。”
    朱昀曦做了完全防护仍经不住这一击,疼得咬牙含泪,大声斥问:“我都那样卑微地乞求你了,你还不肯原谅我?我不会让你进宫做妃子了,你表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负责照顾,触犯你的地方我都改正,这还不行吗?”
    见她保持麻木,他以为是审问的架势,慌忙不打自招。
    “你一定误会那做凤冠的工匠是我找人逼死的对不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都是东厂的人干,我事先一点不知情,后来还让陈维远去救他们。你别把这笔帐算到我头上!”
    柳竹秋一针见血挑明真相:“您若对那一家人没歹意怎会关注他们的近况?臣女猜您之前是想狠狠责罚那泄密的工匠,只是被东厂的人抢先了,对吧?”
    再次见识到她的料事如神,朱昀曦像面对照妖镜的鬼怪,脸失血色,片刻犹豫足以暴露罪行,他支吾着辩解:“我、我是发过火,但没执行啊,陈维远知道我在说气话,根本没把他们怎么样!”
    这种时候他倒很诚实。
    柳竹秋惨然发笑:“这就是您的可怕之处,一时的冲动就能轻易害平常人家破人亡,事后您最多懊悔,别人却已丢掉性命,您认为这公平吗?”
    朱昀曦泪珠滚瓜似的落下来,伤心辩驳:“你不能拿没发生的事指责我,我虽然是太子,但从没故意伤害过任何人!”
    他像个捧着危险物品四处乱逛的顽童,见人们害怕躲避,还哭着抱怨人们不理睬自己。
    柳竹秋忍无可忍,沉声揭发道:“那我表妹又害过人吗?还有跟她一起被你临幸的那个姓江的女子,她被救出来的那晚便早产死掉了,我想她应该也从没做过危及您和朝廷的事。”
    朱昀曦惊讶,忙问:“江氏是怀野种的那个吗?”
    他以为怀胎月份大的更容易早产,柳竹秋听出他还在搞区别对待,愤懑道:“她和我表妹都是在被关进山西街的宅子以后才怀孕的,那个死掉的胎儿是个男孩儿,就是你梦寐已求的“嫡子’。一出娘胎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下这个世界就死了。”
    柳竹秋在太子的震惊中转身,从床底抽出一口三尺见方的黑漆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只广口的粗陶坛,她掀开盖子,坛内顿时散出浓烈的烧酒味。
    “你先来看看吧。”
    朱昀曦疑惑靠近,坛内黑漆漆的,柳竹秋点起油灯替他照明,光线射透浑浊的酒液,隐约露出坛底的物品,竟是个状似蜷缩小猴,未发育完全的胎儿。
    朱昀曦吓得跌坐在凳子上,兢惶质问:“这是什么!?”
    柳竹秋愤怒地瞥他一眼,讲述另一段悲惨故事。
    “江氏母子死后,帮忙收殓他们的下人听说胎儿泡的酒能治百病,便偷偷藏起孩子的尸体用以泡酒,后被我发现,没收了。想着至少该让这孩子见见亲爹,才暂时收藏在这儿。”
    没收药酒的人其实是萧其臻,那日柳竹秋问他如何处理江氏和死婴的后事。他带她去停尸地查看,从而发现这桩愚昧罪行。
    柳竹秋觉得这一切恶果都该由朱昀曦负责,向他索要了这坛酒,好用以控诉。
    当时她也是冲动居多,事后平静下来想悄悄安葬胎儿,这之前就被云杉叫进宫去了。今天出于激愤,重新点燃报复心,当面搬出这可怕的罪证。
    听说儿子的尸体被拿来泡酒,朱昀曦悲怒交加,起身吼问:“是谁干的?我要诛他九族!”
    柳竹秋铿然讽刺:“你不也想杀死他吗?陛下下令灭口时你一声不吭,那时可曾想过他是你的亲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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