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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竹秋安慰汪茜一番,派人去接她的母弟,一齐带去租住的宅子安置,支了二百两银子给她们做盘缠,用以添置冬衣器物。
    白桃问她打算如何料理这一家人。
    柳竹秋说:“汪姑娘的弟弟尚小,等他自立门户还得好几年,暂且先当客人养着,回头让她弟弟跟着仇儿念书,肯上进就栽培,若没天赋等他大了再帮他另找个差事。至于汪姑娘,她和她母亲大概还是想找正经人家做归宿,我看着帮她物色吧。”
    白桃听了不言语,瞧着郁忡忡的。
    柳竹秋笑侃:“你怪我多管闲事?”
    白桃摇头,竟蓦的红了眼眶,哽咽道:“大小姐你真是好人,我越看你做善事,越怕你将来受害,想到万一你今后没好报心里就很难过。”
    她不是矫情造作之人,说这话必有缘故。
    柳竹秋细加盘问,白桃按捺不住,将她引入帐中,指着胸口低声道:“这话我原本打死不该对你说,藏在这里已两年有余。事关我和云杉的性命,请你先发誓知道以后绝不对外透露。”
    柳竹秋郑重立过誓,白桃方凑近耳语。
    “那年池选侍坠马而死并非意外,都是殿下安排的。”
    柳竹秋一头栽进冰窟窿,不觉捉住她的手。
    “怎么回事?!”
    看她这反应白桃不敢往下说了,柳竹秋忙松手,放缓语气催问:“好妹妹,你勾起我的心又不详说,不更叫我担惊受怕吗?殿下为何要杀池选侍?就因为她当过皇后的眼线?”
    白桃迟疑点头:“事情起因你是知道的,那次你去东宫见驾,池选侍向皇后告密,差点害死你和殿下。事后殿下审问池选侍,她也认罪了。殿下觉得池选侍和他幼少相伴,竟抛开多年情分帮着皇后迫害他,这样的白眼狼不能再养在身边。便让云杉偷偷给马下了疯药,哄着池选侍骑那匹马。中途药性发作,池选侍就被疯马摔死了。”
    柳竹秋心里飞沙走石,怪不得过去一提池绣漪朱昀曦就变脸,人是他亲手杀的,他能不心虚吗?
    池绣漪背叛他固然可恨,但他也知道那是青梅竹马,共处多年的伴侣,怎地如此残忍?
    冷落她、软禁她、找个借口逐出宫去,甚至干脆让她削发出家都合情理。
    杀人无非两个原因:一、泄愤;二、逃避皇后怪责。
    这两点揭示出狠毒和懦弱,柳竹秋真没料到太子内心的黑暗面会如此龌龊。
    她变色走神,白桃感觉厄运临头,后悔不迭道:“云杉那次是半夜做噩梦说梦话被我听到,经不住我审问道出实情,他叮嘱我千万不可说出去。我怕你今后无意中触怒殿下才拿这事提醒你,不过这肯定是我多心,你对殿下那么好,殿下又那么宠爱你,绝不会像对池选侍那样对你。”
    柳竹秋不忍让她分担恐慌,勉励笑道:“难为你这么为我着想,这话你说了,我听了,便过去了。我们都别往心里去。”
    白桃顿时摆脱窒息感,庆幸地两眼含泪。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其实侍奉殿下很简单,只须做到绝对忠于他。池选侍就因为吃里扒外才自取灭亡,以后你若跟殿下起了误会,一定及时向他澄清,他知道你一心一意对他,怎么都不会怪你的。”
    一心一意?对这种翻脸无情的男人?
    一条狗养上十年尚不忍杀害,何况朝夕相处,床笫之欢的爱妾!
    他的宽厚仁爱都是装出来的?还是说那只是一次绝无仅有的失控?
    不管哪种都无法接受!
    柳竹秋忽然发现她的承受力其实很薄弱,像品尝美味佳肴时眼睁睁看碗里钻出只张牙舞爪的蜣螂,满脑子只剩一个感受:恶心。
    第一百七十九章
    柳竹秋受过大历练,还能做到处变不惊,当晚连春梨都没发觉她有问题。直到夜深人静,她才睁眼望着帐外的幽光焦忧凝思。
    感觉上了个大当,和披着画皮的妖怪欢好,被他吸走精气,今后血肉还将沦为他的盘中餐。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①
    帝王家果然最是无情,有朝一日他若认为我有叛心,也会痛下杀手吧。
    以臣子角度看他的做法都能理解,还是我的错,不该见识到他身上有类常人的特质便觉得他与其他君上不同,不该以为自己能成功拿捏他就被他的情义感动!
    后悔无济于事,最大的难题是将来怎么办?再试着想象跟朱昀曦卿卿我我,她便浑身鸡皮乱涌,并且感到绝望。
    一次两次可以忍,难不成今后要一直忍下去?还是训练自己克服恶心,学会在老鼠屎里挑米吃?
    镇定,镇定,跟平常一样别急于求结论,反正现在不常跟他见面,先尝试缓和心情。
    她刻意避开厌恶震惊等情绪,心便开始剧痛。
    那个她印象中善良温和的朱昀曦仿佛死了,诸多浸润着他们美好回忆的过往都不复存在。
    她如同被人割肉一般切走了半条命。
    太子本质里的恶或许一开始就存在,但她付出的感情都是真挚的,如今真情交付的对象消失了,她跟每个痛失爱侣的人一样惄焉如捣。
    春梨迷迷糊糊听到她错乱的呼吸声,猛然爬起来探身查看。
    柳竹秋翻身躲避已来不及了。
    “小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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