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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接受让冯氏怀孕吗?”
    这话没头没脑,朱昀曦起初没听懂,隔了片刻才醒悟到皇帝的意思是“借腹生子”,慌惚道:“父皇的意思是……让冯氏给儿臣养个儿子?”
    见他领会其意,庆德帝微笑点头:“如今只剩这个办法能面面俱到了,你若同意,朕便替你安排。”
    朱昀曦如坐针毡,胸腔里的鼓槌狠狠敲在良心上,想到当年他就是这么诞生的,而代孕的生母至今生死不明。
    “父皇……孩子生下来,那他的娘会怎样呢?”
    这是句试探,由皇帝当下的决定可大概推知二十五年前的隐情。
    庆德帝淡定道:“这你不用操心,朕自会妥善处置。”
    那是什么意思?把大活人当物品处理掉?
    朱昀曦没有平等观念,但还存有慈悲之心,知道世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怕痛怕死。
    杀仇人敌人还罢了,对无辜者,特别是要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下杀手,他光是想象便意夺神骇。
    然而形势逼人,面对皇权他也没有选择余地。
    庆德帝很快暗中筹备好一切,在外城的山西街置下一所大宅,派心腹在市面上采买了一些仆婢充实其中,这样就能把知情人控制到最少,将来也好打发。
    窝巢好建,母鸡难寻,还必须是能下雄崽的鸡。
    这等玄奥事皇帝只得求助最信赖的道士黄羽。
    黄羽有个弟子擅长阴阳采补术,据说能看出哪些妇人有宜男之相,半个月内进献了三名少妇,说她们定能生出男胎。
    三女入住外宅后,朱昀曦方才告知冯如月,皇帝准备让他借腹生子,要求她配合伪装怀孕。
    冯如月惊恐万状,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朱昀曦催她表态,她凄绝道:“非是臣妾受不得委屈,只因这事太伤阴鸷,恐有损您和陛下的福泽。”
    借其他女人的肚子生育,再拆散母子俩已够缺德了。这事后皇帝还可能将知情者们灭口,她真狠不下心做帮凶。
    朱昀曦比她苦恼得久,忧烦道:“孤也不愿这么做,可局势如何你都看到了,窦家咄咄逼人,你再无子嗣,孤便难以保住你的妃位了。”
    冯如月哭道:“臣妾本不愿争名分,若殿下为难,臣妾情愿让位。”
    朱昀曦懊恼地看着她,这女人除了单纯贤惠好掌控,委实不是做正妻的料,遇到危机只图自安,丝毫不知帮衬他。
    不敢拿他当丈夫亲近,又不能像辅佐君上一样支持他,真可惜了她满腹的才学。
    自己选的老婆还得自己调、教,他决定拉下脸来对妻子晓以利害,命她坐到近处。
    “爱妃,你真不理解孤目前的处境吗?祖训教导后妃不得干政,你就只守着宫里这一亩三分地,丝毫不看朝堂上的形势?窦家已得势,想让女儿做太子妃,日后让皇长孙继承大位,他们就能鸡犬升天,变成比章家更霸道的外戚。你熟读经史,难道连‘末大必折,尾大不掉’的道理都不懂?”
    冯如月回过神来,忙说:“殿下忌惮窦氏,亦可另择贤女为妃,臣妾愿为小星。”
    朱昀曦冷笑:“你说得倒轻巧,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被选为太子妃的?当时进入最后遴选的淑女共三十人,次于你的那二十九个都已嫁人。你让孤临时上哪儿去找适合的人选?倘若再大张旗鼓搞选妃,窦家及其朋党必然生怨,更甚者将会威胁到辽东局势。”
    这还是他首次向冯如月直言心声,言辞却是未曾有过的冷酷。
    冯如月心折骨惊,紧接着悲哀如雪崩袭来,冻结五内,呼吸间都添了霜气。
    她早明白她是皇家千挑万选出的商品。
    皇室犹如金銮殿上的龙椅,布满大大小小的宝石基座,她恰好符合其中一个的尺寸,于是被选上了。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被嵌在那里,连她本人都没想过。
    嫁入东宫她见到了她的丈夫,他温柔俊美,像高贵的天神,完美契合如意郎君的定义。她更无疑虑,从此甘心落意地仰视他,得到温情照顾便不去考虑真心与否,享受荣华富贵就极力回避内心那填不满的空虚……
    其实真相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丈夫不爱她,婆家人更没把她当人看,她的个性、独立的观点在他们都是多余,甚至碍事的,比如当下。
    她呆呆望着朱昀曦,光线打在他的右脸上,以高挺的鼻梁为依托,画出一道明暗强烈的边界线,仿佛是非的两面。
    朱昀曦的视线也为她腮边闪烁的泪行停留,自觉言辞过于犀利,歉意地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柔声劝诱:“爱妃,孤不愿责备你,你是孤的妻子,就不能为孤分担责任吗?”
    冯如月听出这并非丈夫的恳求,而是君主的命令,也是她的命运。
    隔天太子便悄悄去了山西街的外宅,那儿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打听。
    他到了那里便和蒙眼待命的陌生女子圆房。
    这真是生平最尴尬的性、事,女方恐惧得直发抖,拼命压抑着不敢出声。
    他由于羞耻、厌恶、沮丧、怜悯,迟迟不能鼓起雄风,得道士进献的催情丹药助阵方草草完事。
    整个过程中他都不敢细看对方的脸,以免记住她的长相后会加倍心虚。
    这份糟糕的差事还得持续两日,非得将三个孕母都临幸一遍,之后观察她们是否怀孕,假如失败还会有第二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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