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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亭元微笑:“霍光是汉武帝的重臣,不也废了昌邑王,改立汉宣帝吗?当今太子非皇后亲生,且资质庸陋,难承大统,为江山社稷着想,就不该让他再鸠占鹊巢。”
    唐振奇更惊:“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指的是太子的身世。
    “和大人一样。”
    孟亭元从袖子里取出一卷书稿递给他。
    唐振奇打开看,题目是《东岳嘉宁寺碑记》。
    章皇后的祖籍在山东泰安,靠近泰山脚下。
    去年她想替母亲安国夫人在老家捐修一座家庙,庆德帝跟她感情破裂,皇后该有的礼遇依然照旧,像这种花钱尽孝的事都随她自便。
    家庙建好,需立碑记事,章皇后请孟亭元执笔。
    这点唐振奇早已知晓,今天看到碑文原稿,带着疑惑粗粗浏览,竟在中间一行看到“皇二太子”等字样。
    看碑文内容,嘉宁寺是为颍川王祈福的,孟亭元在文中称其为“太子”,定是秉承章皇后的旨意。
    他猛地抬头瞪视孟亭元,明白他也被皇后收买了,迟疑良久,抖一抖手中的碑文。
    “先生写这种东西会被灭族的。”
    孟亭元笑道:“那石碑刻好后藏在庙里不为人知,若将来颍川王得登大宝,取出来就是老朽的功绩了。大人深受皇后娘娘器重,于公于私都该早日表明立场,而不是首鼠两端,坐以待毙。”
    他提出夺嫡口号,就不像是朱昀曦的拥趸。
    唐振奇疑憎骤减,稳重地表态:“先生言之有理,但砍树前应先除掉树周围的荆棘。温霄寒那小子是死忠的太子党,且诡计多端深得陛下宠信,有他在我们的计划定会受阻。”
    孟亭元颔首:“此人的确碍事,不独大人恼他,老朽几次受其愚弄也怨气难平。只是他目前正得势,元宵夜又在南熏殿耍花招先将了大人一军,目下殊不易图啊。”
    唐振奇恨道:“说到这个,那日陛下果然上了他的当,今天还为此事责备我。我生平未被人如此设计,不弄他个碎尸万段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孟亭元想了想,提出建议:“兵家有‘避实击虚’之说,既然不能直接正面出击,我们何不绕开他,先从他的同党下手?”
    唐振奇眼前一亮:“先生以为谁最合适?”
    孟亭元伸食指蘸了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三个字:萧其臻。
    这个选项甚合唐振奇心意,他还没完全打消对孟亭元的怀疑,故作烦恼道:“此人做事谨慎,抓不到什么把柄,可否请先生设计谋划?”
    孟亭元从容接受考验:“大人若信得过,此事可由老朽代办,但需要多一点时间。”
    唐振奇大喜,恢复往常地恭敬态度,承诺会为他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
    二月柳竹秋收获一些好消息,她被授予正五品职官,担任通政司左参议,负责检查各地政府的奏章。
    她申报记功的名单通过朝廷审核,上面的人都荣获嘉奖。何玿微、滕凤珍因此受到提拔,升调入京。一个出任大理寺右寺副,一个任顺天府推官。
    他们三月前先后进京就职,三月初一这天与京官们一起入宫,在皇极殿参加大朝会。
    昔日的三鼎甲重聚朝堂,又遇见柳竹秋这个好友兼贵人,真是喜上加喜。
    散朝后四人忍不住在玉阶下寒暄,柳尧章跟柳竹秋同行,又与顾淳如同在翰林院就职,关系熟稔,自然而然搭上话,一些青年官员见状也来打招呼凑热闹,渐渐聚集成团。
    朱昀曦走出大殿,正看到这热火朝天的景象。
    只见柳竹秋被男人们围在中心,谈笑自若,那何玿微听到兴起竟伸手拍她的肩膀,她还不以为怪,照旧跟他嘻嘻哈哈。
    太子顿时嫉火中烧,吩咐云杉将那不知避嫌的女人和三鼎甲连同柳尧章一并召到中左门来训话。
    柳竹秋听说太子宣召,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到了中左门前,见他伫立阶上,脸上铺满寒霜,眼眶里又含着一团明火,像个传播晦气的煞神。
    众人各自犯嘀咕,向其跪地行礼,朱昀曦没让他们起来,当着周围的侍卫宫人直接甩脸子。
    “你们几个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竹秋听这是找茬的语气,在场她的官阶地位最高,便代其他人答话:“回殿下,此处是皇宫大内。”
    立遭朱昀曦呵斥:“外臣入宫须庄严肃静,尔等却无视纲纪,公然聚众喧哗,举止如此轻浮已够得上殿前失仪了。”
    这罪名可不小,轻则罚俸重则降职,柳竹秋猜到太子在吃飞醋,越辩解越糟糕,赶紧带头叩首求饶。
    朱昀曦只想吓吓她,对其他人可没这么宽容,先呵斥最碍眼的人。
    “何玿微,你刚才很得意啊,以为整个朝廷只你一人是状元?我看你做官以前得先学学修身养性。”
    何玿微唬个半死,连声谢罪后伏地哆嗦。
    朱昀曦又将矛头指向第二个可气之人。
    “柳尧章,你比他们年长,又是官场前辈,见后辈新人犯错不加制止还从旁煽动。明知故犯,应罪加一等!”
    他想自己拿柳尧章当国舅优待,在五梁殿时曾不要命地保护他,他明知妹妹是他的爱宠,还坐视她跟男人们说笑亲近,实属忘恩负义。
    柳尧章也已反应过来,后悔不迭地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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