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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赌什么气了?你爹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今天要是给个准信说殿下许你嫁人,我明天就去找媒人。”
    柳竹秋判定父亲只是在探她的底,他那么软弱虚荣,绝不会真去萧家触霉头,索性以激将对激将,冷声道:“那您就去找媒人吧。”
    柳邦彦愣了愣,追问:“当真?”
    “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回头人家同意了你这边又嫌东嫌西的。”
    “老爷如此为孩儿着想,孩儿怎敢嫌弃,这次都谨遵您的安排。”
    “勿持功能而失信①。”
    “一言为定。”
    对牛弹琴的痛苦也分境界,草包的牛听不懂琴音尚能安静吃草,换了那满腹经纶的牛还会昂起脖子使劲唱对台。
    柳竹秋委实不愿奉陪家里这头有学问的老牛,未行告退礼便负气离去。
    回到闺房,春梨已铺好枕被等着她,主仆久别重逢,看到她喜滋滋的俏模样,柳竹秋便将在父亲那里受的气都咽了回去,同她坐下手拉手说话。
    春梨时哭时笑地听完她外出以外的经历,心疼道:“小姐一定累坏了,才会月事失调。”
    柳竹秋笑道:“我那是哄太子的,谁知他当了真,还大张旗鼓请大夫。”
    春梨转忧为喜:“原来如此,殿下真的很疼您。”
    柳竹秋冷嗤:“哼,你可知他另有企图?”
    “什么企图?”
    “他想让我给他生孩子。”
    “他不是允诺不会让你进宫吗?!”
    “是啊,所以现在我心里也没底,来日他若变卦,情况将对我很不利。只能趁今上在位时努力上进,等混到位高权重,他就不敢轻易失言了。”
    看庆德帝的身子骨至少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届时太子人到中年激情减退,应该不会再执着地占有她了。
    春梨设身处地替主人考虑,喃喃道:“小姐别怪我妄言,你只考虑长远,就没防备眼前吗?万一陛下突然驾崩,或者太子意外短命,你辛苦积攒的本钱就全打水漂了。”
    柳竹秋轻轻拧她的嘴:“若两件事都被你言中,你这只小乌鸦就该得道成仙了。”
    春梨认真辩解:“这两件事是不大可能同时发生,但天有不测风云,我们也该提前想想对策。假如陛下突然驾崩,太子登基做了皇帝,硬要纳您为妃该怎么办?”
    “大臣们肯定集体反对,太后和太皇太后也不会答应。”
    “他可以动用中旨啊,不理会其他人,直接把您抢进宫就成了。”
    “……那样做朝野将骂声一片,他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吧。”
    “哼,您忘记咱们这位千岁爷是挨着大臣们的骂长大的,早修炼得皮糙肉厚了,还会在意这个?”
    小丫鬟等不到柳竹秋反应,开始分析另一种情形:“假如是太子先短命,陛下可能会念在你是他的亲信继续提拔你。但这么一来皇位多半会由颍川王继承,到时您岂不更危险?”
    “殿下有儿子,陛下也可能让皇长孙继位啊,我还能争取做他的辅臣呢。”
    “皇长孙年纪太小,幼年登基,藩王们恐怕不服,而且定会由太后垂帘听政。他的生母是窦嫔,听说窦嫔的哥哥在辽东战场上立下大功,如今兵权在握,今后不知怎么得势呢。太子妃不能生育,若由皇长孙继位,会让她当太后?到那时天下就是窦家的了,跟他们争权夺利估计更不容易。”
    春梨煞有介事地预判局势,柳竹秋渐渐听得发笑,戏谑:“你是不是读完《三国志》,开始学诸葛亮分析天下大势了?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春梨让她正经看待:“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姐你常说人要自立自强,可我思考多年,觉得人生在世免不了要找靠山。你看你的靠山是太子,太子的靠山是陛下,而陛下靠的又是皇帝的身份,这算是天底下最可靠的东西了。我们做不了皇帝,就得设法接近皇权,用别的方式把它攥在手里。”
    这就是柳竹秋正在做的事,通过控制储君来驾驭皇权。
    春梨觉得这办法不保险,原因她之前已阐述了,现在提出她理想中的手段。
    “你觉得最听女人话的是哪种男人?”
    “温柔体贴,善良诚信的?”
    “不,是儿子。虽然世上也有逆子,可毕竟是少数。本朝以孝治天下,历代先帝都是大孝子,以后的继任者肯定也一样。如果能生下皇位继承人,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柳竹秋哑然半晌,严肃起来。
    “春梨,你知道我不想进宫就是因为本朝对后妃压制太狠,女子不得干政。”
    “那你可以不进宫,只让孩子进去。”
    “这根本行不通啊,你别听我时常戏弄太子就觉得他很蠢,那人其实很有心机,连我都上过他的当。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由着我的心思来。”
    柳竹秋并未全盘否定春梨的说法,接着叹惋:“可惜太子妃不能生育了,否则以我跟她的交情,她定会教导儿女信任礼重我。”
    春梨灵机一动:“那你何不再在太子的后宫里培植一个嫔妃做亲信,然后实施计划?”
    她的口风已纯然是阴谋家的论调,柳竹秋这一年来与这丫鬟相处时间少,发现她的心思比过去更野了,半喜半忧调侃:“我不该推荐你看《素书》、《反经》,你都快学成第二个陈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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