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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海桐喜道:“如果你能说服你们的皇帝准许更多的汉商来边境贸易,整顿边贸市场,让官员严厉惩治那些坑害蒙民的奸商,切实保护我族人民的利益,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在我和可汗掌权期间绝不叫我们的骑兵越过长城。”
    她对汉人的皇帝缺乏信心,说完忧叹:“你们的官方书籍称我们为胡虏,皇帝大概也很瞧不起我们,会答应这些条件吗?”
    柳竹秋忙说:“吾皇乃仁义之君,诚所谓‘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①,素以仁慈之心看待异邦之民。另外蒙古人是匈奴人的后裔,夫人熟读我族经史,该知道司马迁的《史记》。上面记载‘匈奴的祖先是夏后氏’,夏后氏就是大禹一族,也是我们汉族的先祖,所以汉蒙两族其实同宗同源,因生活环境不同才导致文化习俗出现差异。”
    金海桐惊喜:“真的吗?如果我们的祖先相同,那我们就不算异族,是同胞了。”
    柳竹秋笃定点头:“正是,我们出自同一祖先,不该自相残杀,愿夫人今后能与在下一道维护汉蒙和平,早日实现‘和同为一家’的宏愿。”
    她眺望辽阔天地,乐观地憧憬未来,趁兴吟咏:“大漠狼烟歇,穷边鼓角眠。天清羌笛远,风寂雁声传。客宿关山外,花簇青冢②边。长城无战事,征夫共归田。”
    金海桐没听过这首诗,问她出自何处。
    柳竹秋笑道:“这是在下即兴吟诵的,让夫人见笑了。”
    金海桐听人介绍过温霄寒的才名,直夸她名不虚传,与她击掌,定下永不侵犯的约誓。
    她们的关系又拉近了一步,金海桐举起编好的草环要为柳竹秋戴上。
    柳竹秋忙脱下大帽,喜滋滋探身让她将那顶做工精美的草环戴在自己头上。
    金海桐细瞅,更觉她生得俊俏喜人,不禁笑问:“你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一定有很多人爱慕你,你现在有心爱的男子吗?”
    这女子有种令人心折的魅力,柳竹秋不愿对她撒谎,诚实地点了点头。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高贵美丽,温柔善良,总之非常可爱。”
    柳竹秋评价朱昀曦时,语气不觉温柔。
    金海桐感受到她心中的甜蜜,诚挚祝福道:“等你成亲时记得通知我,我会备一份大礼祝贺你们。”
    柳竹秋哂笑:“在下不能嫁给他。”
    金海桐诧异询问,她尴尬道:“他已经有妻子了。”
    “你们汉人可以娶多位妻妾,是他老婆反对,还是你不愿做他的侧室?”
    “都不是……我要是嫁给他就会失去自由,所以不能那么做。”
    金海桐低眉寻思,片刻之后大胆猜测:“那人莫非是你们的皇太子?”
    柳竹秋大吃一惊,金海桐不等她否认,抢先大笑:“我说得没错,一定是他。”
    能用婚姻禁锢柳竹秋这样才智超群的女人,必定拥有显赫的地位和权势。
    朱昀曦自幼以美貌著称,邻邦都知晓他这一特征,金海桐又听说温霄寒是他的亲信,故而一猜即中。”
    她见柳竹秋促刺不安,忙忍笑拍抚:“你放心,这事我连大汗都不会说。不过那太子殿下对你是什么态度呢?他也喜欢你吗?”
    柳竹秋应声点头,现在她毫不怀疑朱昀曦对她的感情,比较而言,他爱的程度更深。
    有情人不能结为夫妇,放在哪国都是憾事。
    金海桐替她惋惜:“我知道中国皇帝的妃子只能待在皇宫里,终生不能外出。还听说你们的皇宫很小,一碗奶茶还没放凉就能骑马横穿,让我住在那种地方不出一个月就会发疯。你不做他的妃子很明智,应该离开他嫁给其他好男人。”
    她已全然拿柳竹秋当姐妹,说话无拘无束。
    柳竹秋回赠坦诚,解释:“我跟他不止是情人关系,更是君臣。有了他的支持我才能干事业。我们中原女子的地位不像蒙古女性那么高,女子没有财产继承权,也不能做户主,嫁人时家里才会给一笔嫁妆,若丈夫死后没有儿子做继承人,还会被夫家抢走财产扫地出门。除了给别人做帮佣奴仆,找不到其他差事,哦不,只有一样营生可干。”
    她停住不说,金海桐好奇追问,听到“妓、女”一词,起初喷笑,继而悲从中来。
    “这样惨的活法比牲口好不了多少,真不明白你们是如何忍受的。”
    柳竹秋解嘲:“正因为不甘屈服,在下才女扮男装呀,幸喜这几年的苦心没白费,我能获得朝廷委任,来到草原拜见您和可汗已算走出成功的第一步了。接下来还想走得更高更远,这些都离不开太子扶持。”
    金海桐了然:“在我们草原流传着这样一个道理,想要驯服一群野马,就先驯服领头的那只马王。你们中原的男人压迫女人,那你就去征服他们未来的皇帝,然后把那些欺负女人的男人统统踩在脚下。”
    这话说明她对中原社会制度的认识还处在一知半解阶段。
    柳竹秋说:“我们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也受祖制礼法制约,并不能随心所欲。像安腊塔汗能率领部落在草原上任意迁徙,随时巡视他的领地。而我们的皇帝名义上富有四海,但终其一生都只能在京师地区活动,若生了外出巡幸的念头,就会有无数人跳出来反对,受到臣民乃至史书的一致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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