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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尧章想他消息灵通,定是知道内幕才发此警示,看来妹妹真的凶多吉少了。
    当天腹热肠荒地回到家中,到内书房坐了,一个人默默垂泪。
    白秀英走来瞧见,惊得心口直跳,忙问:“季瑶又出事了?”
    柳尧章此刻找不到人商量,将当前情况告诉妻子。
    “照这么说,不止奸党,连陛下和太子都有可能想让季瑶死。”
    白秀英得知危情,跟着涌出急泪,与丈夫默然相对一阵,替他拿主意:“这事是瞒不住了,我们还是回家告诉老爷,请他想办法救季瑶。”
    柳尧章也正这么打算,三日后锦衣卫便会提柳竹秋到堂审讯,届时定会动用刑讯,妹妹身份暴露将诛连柳家,这责任他承担不起,得提前通报父亲。
    他们一起来到柳府,父母正要吃晚饭。
    范慧娘见他们来了,忙让下人添碗筷,叫他们坐下一块儿吃。
    柳尧章想等父母吃完饭再说那要命的事。
    白秀英比他考虑得细,想老年人饭后胃脘胀满,若经受重大刺激积了食,恐致大病,跪下请求:“我们有极要紧的事禀告,请老爷太太先别忙用饭。”
    她向来孝顺,突然行此无礼之举,旁人都知出了大事。
    范慧娘忙支走仆婢,促刺地问柳尧章:“老三,出什么事了?阿秋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柳尧章无比愧疚地低着头,对柳邦彦说:“老爷,温晴云的事您都知道了吗?”
    柳邦彦朝会时听人议论过,还有同僚提醒他:“令郎与那温霄寒往来甚密,最好当心些,以免受其连累。”
    他见儿子这副模样,以为被人言中了,急道:“我正想找你说这事呢,你不会也掺和到高勇案里去了吧?”
    柳尧章每张一次嘴都得使尽浑身力气,额头已滴落汗珠。
    “老爷可有办法搭救温晴云?”
    “混账!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居然起这找死的念头!”
    柳邦彦怒而生疑,质诘:“是不是阿秋让你来帮那小子求情的?她真跟温霄寒有私情?”
    柳尧章像陷进沼泽,嘴巴被淤泥封死,憋不出一个字。
    白秀英见丈夫怯场,毅然答道:“老爷,如今这事只怕您不想管也得管了。”
    她勇敢抬头正视公公:“您可知那温霄寒的真实身份?”
    柳尧章疑惑到达顶点:“他是谁?”
    白秀英深吸一口气,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
    “他就是季瑶假扮的。”
    作者有话说:
    ①雪衣娘是明皇玄宗李隆基的爱鸟,为白色鹦鹉。玄宗吟诵近代词臣的诗篇,几遍以后,雪衣娘便能成诵,出口无误。然而有一天,雪衣娘在殿廷玩耍,突然遭猎鹰袭击,一个回合便一命呜呼。玄宗和贵妃见雪衣娘如此惨状,痛惜不已。雪衣娘被隆重地葬在苑中,特地立冢,呼为鹦鹉冢。
    第九十六章
    室内一片死寂,又似电闪雷鸣,柳邦彦腿筋像被抽去了,连续挣扎两下都没能站起来,脸色已青黄发黑。
    范慧娘魂儿都没了,怕丈夫有好歹,不敢先晕过去。看他双手抽风似的颤抖,忙靠近搀住。
    柳邦彦却像个点燃的炸雷,狠狠推开她,随手抓起一只瓷碗照柳尧章头上掷去。
    柳尧章不敢躲,额角立刻碰起一层油皮。
    白秀英恐惧心疼,看公公要接着掷,忙抱住丈夫掩护。
    范慧娘抢下柳邦彦手里的器皿,大哭着扑在他身上。
    柳邦彦老泪直坠,怒到极处骂不出太多话,指着儿子悲恨交加道:“你们这两个孽障!孽障啊!”
    柳尧章含泪道:“孩儿闯出大祸,甘愿领死,但本次祸殃恐累及全族,还请老爷早做决断。”
    柳邦彦听这意思完全是破罐子破摔,追究祸根还得算到柳竹秋身上,情急发狠道:“你要我做决断?那好,马上带话去监狱,让那个孽障自尽,你再陪她一块儿死,这样方能保住柳家!”
    范慧娘和白秀英都惊呆了,一齐哭嚷哀求。
    柳邦彦甩开妻子拉扯,两颗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们不死,柳家几百口人都得陪葬,谁要可怜他们尽管和他一起死!”
    催骂柳尧章:“不是叫你去传话?赖在这儿是想害死全家吗?还不快滚!”
    父要子亡,子不亡为不孝。
    柳尧章倒不觉得父亲的做法有错,流着泪磕头拜别双亲,起身快步往外走。
    白秀英哭泣追赶,拉着他让他再去求求柳邦彦。
    柳尧章数次挥手挣开她,来之前他已猜到会是这种结局,万念俱灰下并不如何恐惧,走到二门口被白秀英抱腿拦阻方停下。一面坠泪一面拉起爱妻,凄凉嘱咐:“本与吾妻许下白头之愿,奈何天不从人意。幸而我俩尚无子女,可使世间少一孤儿。为夫去后,卿可自行改嫁,莫为我耽误青春。”
    白秀英寸心如割,抱住他痛哭:“夫君与季瑶都是我的至亲,一旦有失我岂能独活?反正双亲都已辞世,我再无挂碍,正好相从你们于泉下。”
    夫妻相拥啼泣,下人们未知缘故,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这时蒋少芬跑来,对他二人说:“三爷奶奶莫急,我有办法保定你们。”
    柳尧章只知道蒋妈会些武功,看不出有甚大本事,反劝她趁时局未乱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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