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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竹秋叹气:“晚生何尝想去那远地方呢?只因欠了萧大人太多人情,他来请托晚生怎好推拒。”
    张选志说:“咱家听陛下说只要京里出缺就把萧其臻调回来,要是他能再立点功劳,没准还能升迁呢。”
    柳竹秋顺杆直上:“说到立功,萧大人近日正在调查霸州榷税官高勇,已掌握了许多他搜刮民财的证据。那高勇将多年来在霸州聚敛的财宝囤积在京城的宅邸里,价值少说上百万。”
    单是费兴国就帮高勇贪了三十万,连上别处贪墨刮取的比一百万只多不少。
    张选志是特务头子,早风闻萧其臻被高勇的情妇连翻羞辱,也知道后者横征暴敛的劣迹,听了柳竹秋的话一点不奇怪,嗤笑:“那姓高的小王八羔子从前在宫里就不是什么好鸟,这些年发达了尾巴更翘到天上去了。咱家也烦他很久了,有空真得好好收拾一顿。”
    他最会见风使舵,看庆德帝对高勇渐失信任,就想寻机整治高勇以迎合圣意,还能借此踩唐振奇一脚。
    柳竹秋就是冲着他这心思来的,支开张体乾,小声说:“晚生很好奇高勇的宅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宝贝,想去瞧一瞧。”
    张选志装傻微笑:“他未必会许你瞧吧。”
    “所以得略施手段。不知您能否借点东风?”
    “呵呵,不妨说来听听。”
    柳竹秋对他耳语数句,老太监欢眉笑眼大声哈哈,指着她打趣:“先生这办法好,那我们就等着开眼,看那小子这几年到底捞了多少。”
    当天将近丑时,高勇家的内宅突发大火,火势刚成形,大门被附近巡逻的上百个东厂番子撞破。
    他们自称是来救火的,却直奔各处翻箱倒柜搜索贵重物品。
    高家人只顾逃命,没功夫阻止,等大火扑灭,家也被人抄得差不多了。
    番子们搜出数百箱金银珠宝、古董珍器,还在内宅的密室里找到三顶金碧辉煌的凤冠,几十件蟒袍霞帔,规制都是皇后太后才能使用的。
    张选志接报,平明时入宫奏告庆德帝,说高勇家夜间失火,巡逻的厂番去救火时意外发现宅中藏匿巨额财宝,当中还有许多僭越物品。
    庆德帝看了他呈上来的凤冠,上面镶嵌的珍珠都有樱桃大小,各色彩宝成色顶级,价值连城,比章皇后和许太后佩戴的更绚丽华美,不由得动气怒詈:“这狗奴才着实无礼!”
    唐振奇也在场,恨高勇欺瞒鲸吞,更担心受连累,还得先为他辩解两句,说:“高勇并无妻室,自己也不会穿戴,这些可能是他准备用来进献给太后和皇后娘娘的。”
    张选志立马拆台:“陛下,据老奴所知,高勇和他家一个管家婆相好多年,对其极度娇宠。此女凶悍跋扈,时常仗势凌虐高勇的下属,前不久还动手殴打保定县令萧其臻,当众砸毁他的马车。霸州百姓都称她‘天后娘娘’,那些凤冠霞帔大概是高勇做来讨好她的。”
    庆德帝气上加气:“一个下贱的仆妇焉敢如此,这还了得了?”
    命人速去霸州将高勇和冉大奶奶捉回京城审问。
    当晚高勇先接到家人报讯,知道大祸即将临头,正让亲信收拾细软预备连夜出逃。
    他在霸州一手遮天,又背靠唐振奇这棵大树,自以为能富贵绵长,平日作孽时没想到给自己留后路,临时制定逃亡计划,觉得每种方案都漏洞百出。
    怆惶中阍人来报:“温霄寒求见。”
    高勇还不知道温霄寒带人打劫了韩金龙的押运队,也没料到策划在京里放火抄家的也是他,仍只记着成三强那笔账。
    听说这对头只身登门,搞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先命人领入内室,想问明来意后杀掉。
    柳竹秋见到高勇那写满愤恨的面孔,明白他已是强弩之末,怡然微笑着向其行礼。
    “公公好自在,难道不知大祸将至了吗?”
    高勇惊怒:“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有人报讯,公公此刻一定想杀我泄愤,劝您冷静,先听听小生为您制定的解困之法再说。”
    柳竹秋无视两旁黑面按剑的侍从,从怀里取出一卷地图抖开。
    高勇上前接过,地图上清楚标明从霸州南逃的路线,每个节点都有具体的接应人和落脚处,直通吴淞,然后渡海去往东瀛。
    这计划稳妥可靠,却少不了温霄寒协助,他此刻定是来谈条件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柳竹秋料想高勇藏匿珍宝的事情暴露,将被朝廷缉拿,他替唐振奇敛财害命,必然掌握了阉党大量黑幕,如今多半会遭唐振奇灭口,应抢先套取证据。
    因而今早五更城门开启便快马赶来霸州,以诈术诱骗高勇。
    她让高勇先屏退侍从,有人担心她使坏。
    高勇上下审视柳竹秋,拿起陈列在架子上的宝刀,猛地一记劈砍,那结实的花梨木案几裂成了两半,刀口平如豆腐,不止归功于利刃,也借助了他强壮的腕力。
    柳竹秋见他卖弄武力,淡定夸赞:“久闻高公公武艺超群,只这一招就有过关斩将之威。”
    高勇冷笑:“都说温孝廉文武双全,我不通文墨,但若要比武,还是很乐意奉陪的。”
    “公公说笑了,小生这点花拳绣腿怎敢到您跟前卖弄。”
    “孝廉过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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