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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贼附耳上前,观众们也竖起耳朵倾听。
    苏韵处理这句关键词时音量由小转大,声震全场。
    “那大官儿,是个太监!”
    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只一个没心没肺的蠢材还哈哈大笑,立马被身旁人按住了。
    唐振奇笑脸已变黑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使劲摔碎酒杯訇然站起。
    其余人也慌忙起身,薛汝春不知所措,先指着台上的苏韵大骂:“小兔崽子,谁准你改的唱词!”
    苏韵已假装惶疑地跪倒,颤声道:“薛大人,这词都是您教我们的啊。”
    薛汝春大惊,吼完:“胡说。”,忙不迭向唐振奇解释。
    唐振奇命苏韵下台来分说,苏韵魂不附体地跪到他跟前,流泪哀告:“公公,苏韵是什么人?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戏文委实都是薛大人交给我们的,小人也曾劝他最后这句词恐惹您生气。薛大人说‘唐公公是国之柱石,满朝文武都归顺于他,那文武百官的妻妾自然也任他拣选,我写这句词纯是奉承的意思,他听了必然喜欢’。”
    薛汝春脸乍白乍红,一脚踹中苏韵胸口,尖声喝骂:“小兔崽子,你敢陷害我!”
    苏韵倒地嚎哭,匍匐着抱住唐振奇的靴子哀惨申告:“公公,苏韵不是第一天伺候您,如无薛大人做主,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啊。求您明鉴!”
    唐振奇知道手底下这帮人无耻无德,常有自作聪明拍马屁却拍中马腿的。印象里苏韵温婉柔顺,又不曾跟他的对头有交集,所以这蠢事无疑是薛汝春一手操办的。
    薛汝春在一旁跳脚辩解,仪态尽失,脸上擦的白、粉也被热汗染花了,红一块污一块好不难看。
    唐振奇更觉他面目可憎,挥手一巴掌抽得他呆若木鸡,温言安慰苏韵:“你是好孩子,我知道都是他逼你这么干的,不会怪你。”
    苏韵忙哭拜谢恩,又恐悚地拉住他的袍摆。
    “苏韵得罪了薛大人,恐活不过今日,望公公救我。”
    雨打娇花的模样更令唐振奇心软,当即放话:“从今天起你到我家去住,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使坏!”
    他带着苏韵离去,其他官员纷纷抱头鼠窜,留下薛汝春和崔逢源走脱三魂丢失七魄,比失家的孤儿还慌乱。
    薛汝春气急败坏掀翻酒桌,迫切想知道是谁指使苏韵陷害他。
    崔逢源从旁劝道:“此刻还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安抚唐公公要紧。”
    这对狼狈都明白他们得势全仗着唐振奇撑腰,宁愿死爹妈都不能失去这太监的宠信。商议良久,决定学杨游程门立雪①,到唐振奇家门前去跪求原谅。
    薛春汝这官职本是向唐振奇跪来的,别人膝下有黄金,他的比狗屎不如,跪个整年都无妨。可现下是折胶堕指的腊月间,一动不动跪在雪地里比酷刑还难熬,养尊处优的人哪儿吃得消?
    崔逢源又出鬼主意,让他找个跟他模样相近的下人假扮他去跪,同时买通唐振奇府上的下人,打听得唐振奇要出府了,再由他本人顶上。
    薛汝春一一照办,当天便去唐振奇宅邸门前下跪,还故意带了好些家丁抬轿打伞撑排面,让路人们瞧见,营造声势给唐振奇长脸。
    唐振奇听说薛汝春来下跪,心想这条狗还算乖觉,准备罚他多跪一阵,教训够了再饶恕。
    过不多久,宫里传话,说太子爷打算在年节时搞点额外的庆祝活动讨尊长们欢心,叫他进宫去商议。
    唐振奇便坐着轿子出门了,走时也没搭理薛汝春。
    他以为至多天黑就能回来,谁想朱昀曦对庆典的要求很多,让陈维远出面与他商讨,杂七杂八谈到戌时,宫门已关,唐振奇只好留宿宫中。
    这下可苦了那替薛汝春跪守的替身,夜里风大雪大,他又不是铁打的,如何受得了?竟活活冻死了,天亮时过路的行人先发现,立马嚷将起来。
    昨天附近来看侍郎下跪的人本就多,听到动静都跑来围观,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都在流传一则消息:“礼部右侍郎薛汝春去给唐振奇下跪,夜间受冻而死。”
    事情就是长了翅膀,正常条件下也飞不了这么快。
    原来柳竹秋早叮嘱萧其臻暗中观察薛汝春和崔逢源的动向,又跟朱昀曦沟通好,叫云杉呆在观鹤园等她报讯。
    昨天她得知薛汝春去唐振奇家门口下跪,火速让云杉带话给朱昀曦,请他设法将唐振奇困在宫里。
    当时她还不知道薛汝春找了替身,想他受不了冰冻自会撤退。不料这厮狠心让他人代罪,生生断送了一条人命。
    她闻讯后快马赶去找孙荣,孙荣手下混混多,还认识京里的各大丐头②。这些丐头领导全京城的丐户,大小乞丐都听其号令。
    柳竹秋利用这些走街串巷四处游荡的乞丐将“薛汝春冻死”的消息快速散播出去,薛汝春纵有千手观音相助也休想捂住这么多嘴。
    次日早朝,庆德帝放眼百官,问:“薛汝春何在?”
    薛汝春慌慌速速出班,伏于丹陛下。
    庆德帝慢慢悠悠问:“听说你前晚冻死了,今天来的是魂魄吗?”
    薛汝春吓得汗不敢透,半晌方出声:“那都是谣言,请陛下莫要相信。”
    庆德帝早练就高深莫测的态度,长叹道:“朕在位二十三年,宫门前还从未跪死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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