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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张鲁生还未起床,听下人通报“温孝廉求见”,立马从热炕头里爬出来,趿着鞋到堂上迎接。
    “温老弟可把你盼来了,怎不事先通知一声,我好让家里备宴款待啊。”
    柳竹秋躬身告罪:“小弟冒昧叨扰,只因遇上十万火急的麻烦想求张兄救命。”
    张鲁生忙请他坐下,也懒得分宾主座次,就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关问:“不知老弟有何急难?”
    他是很器重这书生,可双方尚未达成过命的交情,帮忙之前还得掂量掂量。
    柳竹秋说:“张兄想必知道礼部郎中白一瑾的案子。”
    “听说了,白大人好像是叫他的一个小妾杀死的。”
    “正是,此女名叫徐小莲,曾是刑部梁侍郎的妾室,后来被梁侍郎转赠给工部左侍郎柳大人。”
    “这事某也知道,上次去柳家听他家大小姐说过。”
    张鲁生想起当日柳竹秋在屏风后的对答,约摸猜到温霄寒的来意,直白道:“老弟是为那柳大小姐来的?”
    柳竹秋当日故意诱导他相信自己和温霄寒有染,庆幸若没有那件事做铺垫,今天还得多费些口舌。
    “此事说来惭愧,还望张兄莫怪。”
    “哈哈哈,自古佳人爱才子,以老弟的才貌有几个红粉知己再正常不过了。某跟那柳大小姐说过话,觉得她也是快人快语的女豪杰,若能帮到她,某愿尽力而为。”
    柳竹秋忙起身谢揖:“有张兄这句话,小弟便不怕了。实不相瞒,那徐小莲昨夜诬告柳侍郎指使她杀害白大人,贵司曹指挥使下令连夜逮捕了柳侍郎,如今人已送去了昭狱。柳侍郎年迈体弱,恐难挨酷刑,恳请张兄设法关照,在过堂前别对他用刑拷问。”
    张鲁生先还以为温霄寒要求他搭救柳邦彦,心想顶头上司交办的案子,自己可掰不动手腕。
    听说只是让他在牢里照拂柳邦彦,立刻如释重负,一口应允:“按法令,过堂前是不该用刑的,那都是些不懂事的人瞎搞一气,才败坏了我们衙门的名声。某这就过去知会一声,这几日管保柳侍郎毫发无伤。”
    他做人很实在,不带磨蹭地换上官服同柳竹秋赶往昭狱。
    狱卒们已摆开刑具,把柳邦彦绑在柱子上准备动手炮制了,忽见镇抚使大摇大摆进来,指着他们一顿喝骂,又下令给人犯松绑,好生扶到地上。
    柳邦彦刚见张鲁生进来,还当是催命的阎罗,等他出手相救,心悸之余更多迷茫。
    张鲁生走到他跟前客气行礼,和悦道:“柳大人莫怕,这里是王法管的地界,绝不会乱来,请先回监房候着吧。”
    亲自将他送到一间较为干净的监房,有床有椅,还叫人送来了取暖的火炉和茶水点心。
    柳邦彦估计是柳尧章托关系买通了这位镇抚使,不住向他欠身道谢,之后忐忑请求:“下官走时仓促,没来得及跟家里交代,可否烦请大人帮忙给带个话?”
    张鲁生为难:“恕下官无礼,大人现是钦犯,未经陛下允许不得与外界沟通,况且这昭狱有规矩,消息历来是只进不出的,请恕下官不敢违禁。”
    柳邦彦情知无望,送走张鲁生,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这地方当年曾来过,惨怖遭遇至今记忆犹新,此番重入罗网恐怕凶多吉少。
    朝中只有些酒肉朋友,泛泛之交,遇事不落井下石已算厚道。
    那个肯为他范言直谏,冒死相护的挚友已被他亲手处决了。
    也许,这就是报应。
    柳竹秋在锦衣卫衙门外等候,得到张鲁生回讯,内心稍安。
    张鲁生提醒:“这案子是钦办的,曹指挥使盯都很紧,某也只能保片刻安危,老弟回去千万叮嘱柳家人速做打算,拖久了情势就难说了。”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有空多留评,帮我争取榜单~谢谢~
    ①南朝宋刘义庆小说《幽明录》中人物刘晨、阮肇二人的合称。相传二人入深山被仙女招为夫婿,得道后长生不老。
    第三十八章
    柳竹秋回到温霄寒的租房,向柳尧章提出下一步打算。
    “这事老爷虽说是冤枉的,但也保不住他真知道点内情。我们若不事先让他交个底,上了公堂必定再遭奸人暗算。现在张鲁生这边门路方便,我今天就想去牢里看望老爷。”
    柳尧章本能地反对,可又没别的办法替补。他有官职在身,亲自去太打眼,让别人去又不放心,说完“不妥”便哑住了。
    柳竹秋为他输送自信:“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有蒋妈陪着,你再给我安排个可靠的车夫,我到了那儿和老爷长话短说,不会被人识破身份。”
    她的脸万里无云,瞳光精悍坚毅,柳尧章忽然相形见绌,觉得妹妹才是家里的中流砥柱,抱愧道:“季瑶,三哥对不起你。”
    柳竹秋奇怪:“这话从何说起?”
    “……三哥该和你换一换,你来做儿子,肯定比我有出息。”
    这想法由来已久,他淡泊懒散,拥有坦荡仕途却只想走哪儿歇哪儿,混到二十大几了官场学问都无甚建树,来日也注定平庸。
    妹妹是人中龙凤,素怀凌云壮志,却偏偏受困于女身,举步维艰,可不是老天爷的失误吗?
    柳竹秋也知性别是自身最大的阻力,若生为男子,她的人生大约会一马平川。可生平最不愿听别人惋惜她不是男孩儿,那等于打着她的脸强调“女子就是不如男子,一为女身,终生低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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