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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生母赵静雅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在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嫁到柳家也得夫婿娇宠,下人爱戴。
    可惜二十年前柳竹秋的外公在任上犯了私纵强盗的重罪,被斩首抄家,妻儿也于流放中惨死。
    赵静雅虽未受牵连,却难敌失亲之痛,不久便病故了。
    柳邦彦为此悲痛消沉若干年,从不愿跟柳竹秋谈及赵静雅,亦不许她发问。大哥二哥也是,三哥跟她说得来,却因当时年幼对这位继母印象模糊。
    柳竹秋对赵静雅的了解大多通过蒋少芬的描述,如同雾里看花,为才貌双全的母亲自豪,却生不出太多真情实感的忧伤。
    倒是蒋少芬,每次祭奠旧主时都会悲伤啼泣,最近这两三年哭得少了。
    今晚她在一旁守着柳竹秋念经,柳竹秋念完,朝香案拜了三拜,回头见蒋少芬眼含泪光,笑微微注视自己,表情甚是奇怪。
    “蒋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觉得看着你心里就有盼头了。”
    柳竹秋打趣:“别家的嬷嬷能跟着小姐嫁入高门,那才叫有盼头,我这种明天还没着落的,不教你操心就不错了。”
    蒋少芬正色道:“你常说做人不可自轻自贱,怎能如此贬低自己?我说有盼头自有我的道理,绝非玩笑话。”
    “什么道理?说来听听。”
    “以后再说。”
    “蒋妈还开始藏秘密了。”
    “你都有秘密,还不许我有吗?仔细明天还有事,快去睡觉吧。”
    蒋妈预言不错,第二天事情结队上门,先是萧其臻让柳尧章送来介绍案情进展的信件,柳竹秋刚看完,瑞福又请白秀英传话来,说太子要她立刻去观鹤园见驾。
    “太子为何找我?”
    “瑞福没说,估计也没敢问。”
    柳竹秋以为是要紧事,拉着白秀英去她家换装。
    白秀英取出两面掌心大的小圆铜镜交给她。
    “这家镜子铺新出的小冰镜很好,我定制了三面,这两面给你和妙仙姐姐,你待会儿有空就顺便捎给她。”
    白一瑾去世时宋妙仙包了厚厚一份奠仪,她便买了贵重的小镜子回赠。镜子周围以赤金花藤镶边,背后刻着喜鹊闹春图,美观而精致。
    柳竹秋很喜欢,将两面镜子揣入怀中,骑马来到观鹤园。
    一般熟人久别重逢都会和气相待,朱昀曦却像债主见了逃债人,眉眼冷过室外冰雪。
    柳竹秋琢磨他哪里气不顺,拜礼后恭问:“殿下召见臣女是有急事吗?”
    “没有。”
    撇开傲慢语气,单这两个字就叫她火起,她全幅心思正铺在那几起案子上,哪有闲工夫陪他小打小闹。
    朱昀曦也不想让侍从们以为他不务正事,让她禀报白一瑾案的进展。
    柳竹秋说:“我们已抓到嫌犯徐小莲,萧大人又命仵作解剖了白大人的遗体,发现白大人只有咽喉至食道上半截存在□□毒素,其余胃肠脏腑都没验出中毒的痕迹。”
    “这说明什么?”
    “说明白大人并非死于中毒,是先被人用迷药之类麻醉,再以布巾或者软垫捂住口鼻闷死,死后才往他嘴里灌入了毒酒。杀害他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徐小莲,此女日前返回西山村的娘家,途中趁盯梢的不备偷跑去清净庵藏匿。当晚她的家人用一具无头女尸顶替她,若非萧大人明察秋毫,险些就让贼人的奸计得逞了。”
    “查到那具无头女尸的身份了吗?”
    “据徐家人交代,尸体是徐小莲的舅舅严季弄来的。萧大人派人连夜在西山村及周边村落查访,得知邻村有一青年媒婆失踪,家人去认尸,说无头女尸就是那媒婆,且此女与严季素有奸情,想是被严季诱拐杀害的。”
    “抓到严季了吗?”
    “臣女昨日和萧大人去清净庵搜捕徐小莲,之后在庵中的水井里捞出严季的尸体。他头部有伤,是被人砸晕后扔到井里淹死的。”
    “谁是凶手?”
    “当时有名蒙面男子协助徐小莲逃跑,中途又想杀她灭口,臣女成功阻止他行凶,却被他逃脱了。此人想必就是杀死严季的凶手。萧大人派遣多人搜捕,捕头们尚未回报。拷问清净庵的尼姑们,也都说没见过此人,或许是偷偷潜入庵内与徐小莲私会的。萧大人说徐小莲也还没招认犯罪事实,因她身体羸弱,恐经不住刑讯,只能耐心以言语诱导。想来还得多花几天才能取得供词。”
    朱昀曦听他们办事得力,挑不出错处,就此打住,吩咐云杉等人去门外候着。
    柳竹秋知道他支开侍从是想随意耍弄自己,身后的门刚关上,就听他刁难:“你不是说你像满月,日日清减吗?怎么没见你变瘦啊?”
    太子竟在纠结这句戏言,她暗暗好笑,哈腰拱手道:“禀殿下,臣女脸上向来不长肉也不掉肉,身上倒瘦了不少,但不便供您查看。”
    朱昀曦最恨她张口就让人吃瘪的滑头劲儿,呵斥:“欺君的逆贼,还不给孤跪下!”
    柳竹秋膝头随声着地,一分惊惶硬凑出十分来:“殿下,臣女不曾欺君啊。”
    朱昀曦尽力将威严裱糊得无懈可击,粗声质问:“你扪心自问,真对孤王忠心?”
    “臣女誓死效忠殿下,精诚可贯日月。”
    “孤王的话你都肯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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