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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陆桥也会抓紧剧团排练。沙鸥现在可比当年红火多了。陆桥想着要找个人把剧团接手,顺便多让新人锻炼。丛恕和辛唯也就不再是男一女一的角色,两个人都有了很多自己的时间。
    丛恕在家猫着写毕业论文,正写到酣处为自己聪明绝顶而洋洋自得,丛家声给他打了个电话:“回来一趟,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大伯。”
    丛恕忙穿戴整齐了跑回去,丛家声和唐笑然在商量带的礼物够不够。
    “大伯怎么啦?”其实丛恕对这个大伯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就知道他儿子自己堂哥是个搞销售的,见过寥寥数面。
    丛家声回答:“他生病进了医院。”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肝癌。”
    丛恕打了个哆嗦。
    丛家兴的病已经进入肝癌晚期,并且已经骨转移至胸椎。丛恕和从容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疼痛,黄疸和腹水折磨着。丛容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向丛恕靠拢,丛恕搂着她的肩,看着这个长相熟悉的陌生人,心中恻然。
    病房里人不少。起先丛恕还以为是大伯的同事朋友,后来才知道,原来除了婶婶家以外,还有大伯的情人一家,居然都在抢着伺候他,搞得病房里气氛十分诡异。
    “两个女人一直吵吵吵,争风吃醋,都没发现他身体不舒服。后来还是儿子觉得不对,带他去医院一看,得,晚期了。后悔都来不及。”从容的父亲丛家振私底下告诉丛家声。
    丛家声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问:“那现在他们还闹什么?”
    “那边也生了个儿子,自然要是钱。大哥遗嘱还没立呢。”
    丛恕和从容偷听到内幕,面面相觑,好半天说不出话。
    丛家声说:“我们也只能尽心了。疏远那么多年,你我更不好插手他的家事。大哥这个人哪,唉,做事糊涂!”
    他招手叫两个小辈过来:“有时间多来看看大伯,一有什么不对就马上通知大人,知道吗?”
    丛家声丛家振自认为对丛家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可是在丛家兴眼里也不见得感激,如果自己两个女人图的是名分,是钱财,那么自己两兄弟图的就是面子。知识分子道貌岸然,在他临终前居高临下地来关怀几次,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弄点华而不实的补品,总少了几分普通人的温情。他早就下了断言,这两个弟弟伪善到家,真是一点没错。
    所以他一直脾气极坏,骂身边的每一个人,骂医生,骂护士。丛家声丛家振嘴上不说,心里想的都是,到底是个白眼狼。当年为着从家的家产兄弟反目,两个弟弟就对哥哥有了这个评语,如今看来都得到了映证。丛家声只说他做事糊涂,不过是口上积德罢了。
    这些恩怨曲折丛容都是不知道的。丛恕约略有些印象。那年丛家兴从他家一甩门离去,在楼道里留下振聋发聩的一句话,让丛恕至今都耿耿于怀。
    丛家兴说的是:“所谓教授,就是禽兽!”
    可是如今见到丛家兴丛恕又觉得异常同情,这个人一辈子赚了不少钱,却没留下什么。他明显对绝大部分人心存恨意,面对死亡都无法消退怨气。但是又没有办法,病情到了这一步,折磨得太厉害,再高大的男人也只能任人摆布。
    他对之夏形容说:“大伯就默不作声地躺在那儿,疼的时候哀嚎,不疼的时候死死地盯着每个人看,看得人心里发毛。”
    之夏也打了个冷战。
    “我真的很想帮帮他,又不知道怎么帮。”丛恕颓然道。
    之夏拍拍他的胳膊表示安慰。这种事情,总是容易让人觉得有心无力。
    丛恕一个人跑去看大伯,不敢带丛容,是怕她看了难受。他听说大伯是搞房地产的,就带些财经新闻什么的去念给大伯听。丛家兴倒也不阻止,能耐心听他念。
    丛恕念着念着,觉得对方一双浑浊的眼瞪着自己,到底有些不舒服,放下杂志看着他:“大伯,怎么啦?要不要我叫护士?”丛家兴摇摇头,眼神里有一点悲哀和无奈。丛恕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双垂死的人的眼睛,也许,丛家兴看到的,是普通人所不能见,是命运,抑或是死神?
    外面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丛家兴慢慢地转过眼,丛恕也跟着转头,只见大伯的情人抱着一个不过两三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丛恕立刻明白,这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堂弟。
    他忍不住起身去看,小男孩乌豆一样的眼转个不停,格格地笑着,天真可爱得不得了。他又去看丛家兴,丛家兴却一点要看儿子的意思也没有,反而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带他来医院干什么?还不赶快送回去!”女子委屈地说:“还不是想让你看看儿子嘛。见见他你心情好,也有利于治疗。”
    “他儿子天天在这里守着他,他哪里心情不好了 ?”门口有人冷笑着接口。却是丛家兴的原配,身后是丛恕的大堂哥丛忍。丛忍是个很安静的人,都说搞销售的长袖善舞,他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总是忙前忙后,帮父亲排泄,擦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是即使是这样,丛家兴也不太喜欢他,似乎总嫌他性格磨叽。
    “哎哟,这几年家兴天天都陪着小乐,宠得跟什么似的,见到就笑成一朵花儿。这两天小乐没来,没看家兴脸色都差了吗?”
    “是,是,叫你儿子给他老子擦身去。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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