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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恕急了,一把揪着他的领口吼:“那你他妈有什么打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
    陆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丛恕无可奈何,只好出去找路子。很不巧的是,丛家声刚出国考察去,出了什么事还是得找唐笑然。唐笑然听他说了,摇头叹息:“这跨系插手学生事务,你把我跟你爸爸想成什么能人了?”
    “妈,就帮帮看能托什么熟人打招呼吧。”丛恕软磨硬泡,唐笑然不得已只好说:“我问问。”
    丛恕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这中间层层关系转折太多,丛家声唐笑然不方便插手的地方多了。
    陆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很安静地收拾东西。之夏辛唯他们来了,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拖着他出去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兄弟,我其实特想去做民工。”有一天傍晚,陆桥握着罐啤酒,靠着窗子看着外面的夕阳说。丛恕一口酒呛到,陆桥伸个懒腰:“老子人高马大的,有的是力气,给人做个体力活不错。我是想明白了,做人不能想太多,过点简单的生活挺好。”
    丛恕苦笑,有这个勇气就不该这么大人还挨揍。
    “你不是说想去做编剧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陆桥沉默很久,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说实话,我这里乱成一锅粥,写不出什么。我反正是废了,不想再给家里添堵,就这么着吧。到处走走看看,也一直是我希望的。”
    丛恕明白了。这是一个契机,是陆桥解放自己的契机。他胸口始终有种悲壮的浪漫主义情怀,他这样的人,需要粗糙生活的砥砺,学校里这种生存环境并不适合他。
    这一次,丛恕没有劝他。
    外面有人敲门,丛恕去开门,看清来人愣了愣,立刻回头喊:“陆桥,有客人。”
    来的正是程澄。丛恕笑着说:““我正要出去,你们慢聊。”抓了外套和自行车钥匙就往楼下窜。
    陆桥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程澄,好半天才想起把手里的啤酒给放到一边,招呼她:“坐,坐。”然后给她倒水端过去。
    程澄微微一笑,接过放在茶几上,看着他认真地问:“你还好吗陆桥?”
    “挺好。”
    她只是抿嘴微笑。他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贸然说话,只能沉闷地坐一边。
    “你这里,很好啊。”她环顾一周说。
    “嗯。”他点头,“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
    他们不痛不痒地寒暄了两句,程澄看看表:“哎呀我该走了。”
    陆桥意外:“这么快?”
    “是啊,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她站起来,他也跟着起身。他的影子斜投过来,将她笼罩着,她抬起头关切而温和地叫了一声“陆桥”,她的眼睛里有种陆桥难以捉摸的伤感和飘忽。
    “要好好把握机会,照顾好自己。”她深深地看他一眼。
    丛恕在下楼看到有卖烤玉米的,馋劲上来,买了一个坐在花坛边啃。啃完了正在裤子上擦手就看见程澄下来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心里诧异,转身又买个玉米拎着上去,一见陆桥就问:“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陆桥闷声道:“不知道。她就上来说了几句要我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就跑了。可能是听说我要走了来道别吧。”
    再次见到程澄,他心里有太多复杂的感觉需要消化,默默接过玉米啃着。丛恕不敢打搅他,退到自己屋里。
    过了两天系里的决定下来了,要求陆桥在最后一个学期集中补考,如果都通过可以得到毕业证书,如果不通过则得到肄业证书。
    陆桥一下就愣了,站在系办公室好半天没缓过劲。
    “小伙子,加把油。一咬牙努力一下就过去了。”通知他的那个老师过来拍拍他的肩。
    陆桥的心脏开始抽紧。那张晶莹的小脸仿佛又在眼前,早已褪去当初的稚气,认真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温柔说:“要好好把握机会,照顾好自己。”
    这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孩。
    他慢慢地转身,脚步越来越快,衣裳被风鼓起,大步向着女生宿舍跑去。
    谁都知道她出身优渥,家里父亲叔叔伯伯都大有来头。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肯为了一个已经离开她的前男友,要家里人费那么多心思。
    陆桥曾花无数时间死太多脑细胞为程澄找理由,在这个刹那他终于明白,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像他对周宛一样,哪怕她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他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他一气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扯着大嗓门喊:“程澄,程澄。”
    她们宿舍没人答应。他又跑去找楼长:“请帮我呼一下209室的程澄。”楼长传呼了几次,也没有人作答。
    “唉,别叫了,她们屋的人不在。”一个女孩下楼取信,见陆桥死气白咧地要楼长继续呼叫,便好心提醒。
    “你怎么知道?”陆桥转身问。
    女孩笑着说:“我住208室,当然知道了。程澄退学去英国念书了,今天走,她们屋的人都去机场送她了。”
    如同脑门上挨了狠狠一棍,陆桥机械地重复:“退学了?”
    女孩认出他,从前楼门口一直搂着程澄的可不正是此人?她同情地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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