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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宁山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他的感情史。他和第一任女朋友分手,导火索还是他的父亲。女友是他的大学同学,但两人正式交往是在出国后。后来他的父亲在国内突然又有了关注度,和一个学术代表团一起出国,特意转到他的城市来看他,他不肯见。
    女友劝他和父亲和解,她不认为他的父亲追求爱情有什么错误,他父母的结合才是一个错误,是旧社会包办婚姻的产物,一个博士和一个只有高小文化的人结合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离婚只是解决了这个错误。他母亲确实可怜,她也很同情,但那是社会造成的,而非他的父亲。林宁山并没反驳,只是在第二天提出了分手。
    后来传出谣言,林宁山傍上了一个开跑车的金发白妞儿,抛弃了他的女朋友。他也没澄清,因为谣言里确实有部分事实,只是没有因果关系。他的前女友找到他的住处骂他,“你看不起你爸,可你又比你的父亲高尚忠贞在哪里呢?你在乡下交往过一个女孩子吧,回城后就把人家忘了个一干二净。别人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为你辩护,现在我终于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这时完全可以说“既然你认为结婚了可以离婚,那么恋爱分手不是很正常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听着,听着他的前女友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诅咒他“孤独终老”。
    为了打破这沉默,明蕙问林宁山:“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林宁山反问:“你想去哪儿?”
    “我?”
    “咱们一起去,路上也有个伴儿。”
    明蕙一时怔住了,林宁山趁着假期开车来看看她这个多年不见的故人,也不算多意外,虽然她从没期望过。见她过得不算好,特意找她做衣服给她送钱也不难理解,她领受了他的好意,因为知道拒绝了他不会痛快。她从来没拒绝过林宁山,别人都说她固执,林宁山比她还要固执,她拗不过他。但要和她一起出游,想必是不经考虑的话,她真当真了,他怕是要后悔的。干脆让这个话题滑过去,过会儿就可以当林宁山没说过。
    她直接换了话题,问林宁山想要什么料子的衬衫。
    “你帮我选吧。”
    明蕙从包里拿出纸笔,在纸上画衬衫样子。林宁山今天就要走了,她得在他临走前画好,让他看看有什么问题,她好改。
    “你不用着急做,我想在这儿多待几天,不打扰你吧。”
    明蕙马上说:“不打扰,你愿意待几天便待几天。”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话的时候她眼里带着笑。她仍低头画衬衫样子,早做总比晚做强。
    到了目的地,明蕙已经画了好几个样子,林宁山对明蕙说:“给我看看。”明蕙递过来,画纸很硬,林宁山翻页的时候发现图纸的背面是一辆汽车,再翻页,背面是一幢洋房。这时他才发现,画纸是明蕙用过期挂历裁的。
    明蕙怕林宁山以为她穷得连纸都买不起,解释道:“我比较喜欢用这种纸。”她再穷,纸也是买得起的,但挂历背面空着,不拿来干点儿什么怪浪费的。她经历了太长时间的物质匮乏,尽管现在好起来了,但没办法养成浪费的习惯。
    “如果我想每样都做一件,不会太麻烦你吧。”
    “当然不麻烦。我先给你做一件,就用亚麻布?”
    “好。”
    本子上除了衣服样子,还有四季花卉蔬果,林宁山猜应该就是她院子自己种的。
    明蕙见林宁山盯着她的画看,便说: “闲着没事儿瞎画的。”她确实是瞎画,没受过任何美术训练,完全是看见什么就画什么。
    明蕙拿过自己的本子,又问:“你喜欢用什么样的扣子?”
    林宁山笑:“咱们到了,该下车了。”
    明蕙抬头,这才注意到前方牌楼上的大字,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蕙今天背了一个双肩包,她嫌外面卖的书包里的口袋不符合她的使用习惯,自己做了一个。她还在包里塞了一个棒球帽,为林宁山准备的。
    不过帽子最终没拿出来,因为她发现林宁山有帽子。
    这个景区无甚特色,山水都很平常,里面一大半都是各式各样的商家在兜售他们的商品。大概只有本地人才会来此地,当成集市逛。但林宁山却发现明蕙对景区的一切很有热情,像他小时候独自偷坐公共汽车去爬山,背包里装着从橱柜顶层里翻出的面包,隔着公共汽车的窗户看窗外的什么都好。一进去就是条食品街,明蕙在卖糖葫芦的摊前站住,她不问林宁山吃不吃,而问他吃哪一种,她请客。
    林宁山看明蕙很高兴,很给面子地选了一串山药,明蕙选了串一样的。明蕙从双肩包里取出钱,痛快付了账。她今天特意把家里的现金都带来了,中午吃饭不能太寒酸。
    林宁山本来垂手拿着山药,明蕙问他为什么不吃。于是两个人边吃边向前走。走了几步,明蕙问林宁山要不要吃冰淇淋。
    林宁山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山药,明蕙说那就一会儿再吃。
    明蕙在食品街走了一遭,把街上有什么吃的摸透了,想着中午请林宁山吃什么。
    明蕙的大儿子大家开车来这里度周末,大儿媳看见一个前面一男一女的背影,对丈夫说:“前面那个女人我怎么看着有点儿像你后妈?”
    “怎么会是她?前面那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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