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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又笑道:“改日我做个媒,给你寻一门亲事好了。”
    罗青只是笑。
    “还是算了,看着她也不大愿意。缘分这种事,急不得。”
    “人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答应了,她还能不答应?“
    “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好不容易拉扯大,这事儿还得看她。”
    “那她要是一直这么不乐意,你就陪她耗着呐?”
    “也行啊。”她笑道,“我闺女若不想嫁,我就养她一辈子。”
    ……
    奚画听得心里百感交集,心道:还是娘对她最好。
    想了想,却又觉得自己那样做不对。
    方才好好的,干什么要跑呢……
    关何若是想杀她,在书院里头适合的时候多得是,他早该动手的。
    可是那一瞬,脑子里只是想着。
    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会杀人灭口吗?会不会连娘,连宋大哥,尚远金枝他们也一并杀了?
    眼前闪过的却只是他干净的笑容。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江湖上闻风丧胆,赫赫有名的杀手。
    她当真没法说服自己啊!
    *
    流云长街上,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吹得道路两旁摆着的凳椅也都随之摇晃起来。
    关何亦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前面开门收拾摊子的余老汉出声喊他,方是回过神。
    “外头风这么大,过一阵子只怕要下暴雨了,你还在这儿瞎站着作甚么?还不快些进去。”
    他讷讷转过身,颔首道:“多谢。”
    “谢什么,这点小事儿。”说着余老汉拎着东西掀帘子回屋。
    关何目光一转,盯着脚边散落的糕点,面色微沉。
    蓦地,他咬了咬牙,几步侧身上马,拽着缰绳就往城门外而驱。
    逆着风,四周滚落的树叶刀割一样从他脸上擦过,马蹄声哒哒作响,尽数隐没在呼啸的风雨之中。
    *
    暴雨是在傍晚时下起来的。
    啪嗒啪嗒的雨点顺着窗外木芙蓉的叶子砸在泥土里,甚是响亮,奚画睡得迷迷瞪瞪的,感觉到有雨珠溅在脸上,她从被子里抬起头。
    暗沉的天幕里飘着灰黑的云,周遭气息闷热。
    什么时辰了?
    还没理清思绪,房门忽的被人吱呀推开,偏头时,但见是罗青端着托盘走进来。
    “瞧你那什么姿势,怎么这么睡着?”
    她放下饭菜,一面叹气,一面上前替她脱衣裳。
    “要睡就好好睡。”
    “哦。”
    奚画木愣愣地应声,任由她除掉鞋袜和外衫。
    “怎么了?”余光见她表情呆滞,罗青不禁伸手抚上她额头,“莫不是烧傻了?”
    “娘……”奚画把她的手拿下来,忽然问,“你觉得,关何这个人……好不好?”
    闻言,罗青便是一怔。
    此话乍然听上去很有些让人胡思乱想的意思在里头,罗青自不知早间之事,只当她情窦初开,也问起这男女之情来,一时高兴。
    “小关啊?这孩子挺好的。”她索性往床沿上一坐,倒是十分正经地回忆起关何种种言行来,“相貌也好,性子也好,手脚也利索。就是……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奚画忍不住问:“那、那你觉得他人品如何?”
    “当然好啦!”罗青想也没想,就笑道,“你瞧人家帮了你多少回?前些时候闹贼,还日日夜夜守着,多好一个孩子啊。”
    “……”是你不晓得他的来历才这么说的。
    奚画没敢道出口,咬了咬下唇:“若他做过坏事呢?你也这么觉得么?”
    “那也是瑕不掩瑜。”罗青丝毫不在意,“这人啊,活着一辈子,谁能说自己没做过亏心事呢?莫说他,你小时候那也是偷过邻家婶子的红薯,你忘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啊!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小时候做的坏事就不叫坏事了?”罗青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小时候不把你教好,长大了要是偷到官府里,皇宫里,那还得了。”
    “做坏事不要紧,重要的是得知道悔改。你不是还读过书吗?有一句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尽管觉得她的话说得不对,然而奚画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只闷闷地拽着被衾出神。
    瞧她半天不吭声,满脸惆怅,怕是脑袋里又在纠结什么事情,罗青不欲多问,只伸手往她脸上轻抚:“平白无故,你怎么又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奚画发愁道:“我不晓得,就是……烦恼的很。”
    “把事情想简单一点,就没那么恼人了。”罗青笑笑,“比方说小关啊。”
    “你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他就是个好人;你若觉得他是坏人,那他就是坏人。旁人如何言语,到底也是旁人的心头所思所想,否则怎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十恶不赦的坏人,也有人喜欢?”
    “怎么没有?就是那个被逮着的江明,他都还有个两小无猜的表妹去牢里送饭呢。”
    奚画瞪大眼睛:“真的啊?”
    罗青含笑道:“可还记得从前你爹给你做的那个小木马?”
    “嗯……”那是爹爹的遗物,她一直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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