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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红的血缓缓从手腕处流出,细碎而深刻的疼痛,一点一点让她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抬手抹去脸上泪的时候,传来的血流的温热触感,让霜鹂怔了一刻。
    她恍然发觉,此番她恍若在清醒之际,被梦境魇住了。
    她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
    故事的开始是在这个小院之中,她遇见了跌落泥潭的殿下。
    曾经高悬于空的月,开始变得可以感知,可以触碰,可以...欢喜。
    每一个梦中,她都喜欢上了殿下。
    她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梦中的霜鹂,一点一点心动,一点一点满足,再一点一点不再那么满足。
    当欲|望开始弥漫,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便开始蔓延。
    就是那种压迫着心脏,看不见前路,看不见所有,却还是要孤注一掷地向前走的窒息感。
    她看见了,每一个梦中,她曾经有过的犹豫。
    然后看见了,每一个梦中的霜鹂,万般犹豫之下,还是想要不顾一切地爱上那个殷予怀。
    就像是飞蛾扑火,明明知晓下一秒便是坠亡,却还是清醒地,奔赴死亡。
    她做了多少次那个梦,就看见了多少次霜鹂与殷予怀的结局。
    无一例外。
    故事的结尾只余下她一人。
    一边锣鼓滔天庆贺复位,一边恍若春花顷刻枯萎。
    这种窒息的疼痛,在梦境变黯的那一刻,弥漫胸腔。
    很长一段时间,霜鹂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因为梦境太过真实,偶尔,霜鹂会觉得身处的世界才是虚假。
    然后半日之后回过神来,原来,现实中,霜鹂和殷予怀,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呢。
    这样的打趣,都带着一股化不开的苦涩。
    而霜鹂,丝毫控制不了。
    她的世界,很久之前便失控了。
    从她在那个大臣的家中,失去记忆醒过来,匆匆被送上入京的马车的那一刻。
    一生的荒唐便开始了。
    因为失去记忆,霜鹂常常觉得自己的世界空白一片。
    她曾经在心中,无比厌恶那些空白。
    因为这些空白,让她寻不到根源,她本该拥有的十几年的过往。可在她醒过来的一瞬间,一切都灰飞烟灭。
    从那一刻开始,她整个人,都恍若缺了一块。
    那时候的霜鹂,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空白的世界被填满时,可能并不是她所期盼的模样。
    为了报恩,她留了下来。
    废院之中,她与殿下,朝夕相处,冷暖相伴。
    她曾经空白一片的世界,变成了不是空白的模样,那片曾经的空白,开始一点一点被填满。
    被什么填满呢?
    被猜疑,被茫然,被痛苦,被...欢喜。
    霜鹂甚至分不清,那些因为殿下的出现而降临在她世界的一切,到底是欢喜多一些,还是苦痛多一些。
    这些她从来不曾在唇齿间言说的苦痛,一点点苦涩着她的心,侵蚀着她的梦境,她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变得患得患失,变得郁郁寡欢。
    她寻求着一个答案。
    她需要一个答案。
    但霜鹂,找不到那个答案。
    她始终无法从殷予怀身上感受到清晰的爱意,即使她已经无可救药地沉沦,即使她再没有可以脱身的余地,但她仍旧感知不到。
    殿下爱她吗?
    她平日是不敢谈起“爱”这个词的,只会在夜深人静时,轻轻地问自己。
    “殷予怀爱...霜鹂吗?”
    每当她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心都在撕扯。
    她甚至不敢直接说出“爱”这个字,但是若是殿下不爱她,她日后该如何在宫中度过这漫长的一生。
    她彼时的苦痛,会比如今猜忌不安带来的苦痛,再浓烈千万倍。
    她能够承受得了吗?
    霜鹂觉得自己不能。
    如今她已经痛苦得要用其他的苦痛来止疼,比这再浓烈千万倍的疼痛,是她此生,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
    每当想到这些,她都觉得自己太无用了些。
    但是怎么办呢?
    她所爱上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是这个国家万人之上的储君,也会是日后金碧辉煌的高台之上的帝王。
    而她,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霜鹂不是没有犹豫过。
    相反,无论是在梦中,还是不在梦中,她都犹豫过太多太多次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
    犹豫过后,等待她的,依旧是不容抗拒的沉沦。
    她曾经觉得自己无数次就要做出另一个选择,但是下一刻,当殿下那双眸温柔地向她望来,她都没有办法继续告诉自己。
    “放弃吧,就此放弃,不去奢求本不应得到的爱,去追逐你想要的自由。”
    她做不到。
    她曾经无数次因为身份而犹豫,就像当初青嬷嬷说的,云泥之别,殿下是云,她是泥,她此生本都不该能够触碰到殿下的。
    但她触碰到了,她触碰到了那抹月的清冷,那片云的柔软。
    她沦陷了。
    她试图欺骗了自己很久,甚至想着,如若真的做不到,那就不要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了。
    但是霜鹂做不到。
    都做不到。
    她格外地清醒,一次比一次清醒,也一步比一步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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