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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等,等那人打累了,便也就放过他了。
    六岁的沈安合每次被人从地牢中拎出来的时候,浑身鲜血淋漓的,奄奄一息的像只猫,却竖起鬃毛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第一次吃到甜,是商苑进府的时候。
    表小姐给所有人都精心准备了礼物,自然也没有落下二房的养子,那是一件精美的月牙白色的袍子。
    商苑进府的时候,他曾躲在人群后面偷偷看过商苑。
    觉得商苑面善,好亲近。
    更觉得,他与沈家不是一家人,商苑与沈家不是一家人,那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每一次进地牢前,他都会把那件袍子叠好放在柜子下面,不让那袍子染上一点灰尘,所有人见他容光焕发,只带是沈家二爷不再发疯了。
    然而,只是他把伤口都藏起来了而已。
    偶尔有掩藏不住的,伤到手上,伤到脸上的,商苑也不会细问,只是拿来伤药给他细细包扎好。
    吹吹就不疼了。
    与商苑来说,他可能只是一个听话的弟弟。
    然而,他却靠着商苑,撑过了一次次至暗的夜晚。
    第23章 安神药
    担心这次孟杲卿再将她给关起来,所以孟汝杳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两人躲在假山后面,瞧着商苑和孟杲卿走了过来,连忙矮了矮身子。
    晚上光线本就不好,假山后面黑暗更甚,万物空寂,小小的空间仿佛只能容下他们两个,就算带着水晶目镜,商温的视力也比不上常人。
    只能勉强分辨孟汝杳的身形,再细看便看不清楚了。
    视线落到孟汝杳放在假山的的手,因为过于紧张下意识攥紧面前的石头。
    他刚想开口宽慰孟汝杳几句,便听见孟汝杳率先开口:商温,之前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如今我和你一样重活了一次。
    前世商温将自己的秘密跟她和盘托出,这一次,她亦是如此。
    她转头朝着商温看过去,视线被黑暗蚕食,她看不清楚商温的表情,只是过了好一会,才听见商温开口。
    活着便好。
    商温的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单薄得像是一缕风。
    孟汝杳微微蹙眉,她不知道面前的商温是第一次重活了一次的那个商温,还是和她一样又重新活了一次的商温。
    正当她想要询问的时候。
    黑暗深处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一个身影由远至近。
    萧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两人躲在假山后面,打着困顿的哈气,意识不清地问道。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做什么?
    萧玦的声音并未压低,此刻在寂静夜色中突兀地响起,吓得两人皆是心头一跳。
    萧玦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下一秒就被商温捂住了嘴巴。
    唔唔唔!
    商温低声嘱咐:别出声。
    与此同时,暖阁中传出琴声,声动梁尘,游鱼出听,三人皆齐齐噤了声。
    世人皆道,即便是濒死之人垂死之际能听到五皇子的琴声,也能撑住一口气,将这一首曲子听完。
    商苑自小第一次随着沈婉清进宫的时候,初识音律,便是在五皇子殿外偷听到的,自此之后她再也听不下去寻常之音。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听到孟杲卿给她弹奏一曲完整的。
    此刻听来,她觉得没有外人传得那番玄乎,只不过确实好听,好听极了。
    再配合孟杲卿那张脸,当真是赏心悦目。
    虽然是听琴,但是她的眼睛没有一刻是从孟杲卿脸上移开的,眼中是满满欣赏和惊艳。
    此刻,孟杲卿端坐在一旁,低垂着眸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琴弦之上,修长纤细的指尖拨动琴弦,撩起一阵余韵。
    暖阁暖阁,顾名思义,如同暖春一样。
    二人皆是穿了薄薄的春衫,将厚重的冬衣褪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孟杲卿穿了一身雾青色的薄衫,一曲终了,他抬头朝着商苑看过去,再看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时候,眸底划过一丝厌恶。
    但是面前却扬起浅浅的笑。
    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酒杯朝着商苑递过去,宽大的袖子在熏香炉上拂过,自身的冷香和檀香融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味道。
    令人着迷。
    天凉,喝杯酒暖暖身子。
    她没有拒绝,伸手从孟杲卿手中接过酒杯,实际上,也没有哪个人能拒绝孟杲卿浅笑递酒。
    孟杲卿的情绪仿佛永远淡淡的,不悲不喜,情绪很少有剧烈的波动。
    因为笑的次数很少,故而每一个笑容都十分珍贵。
    他看着商苑将酒服下,随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商苑的话,不过说了没有两句,商苑便从软塌上睡了过去。
    他将酒杯从商苑手中拿出来,随后伸出食指在商苑鼻下试了试鼻息。
    做完这些,那残存的笑意早就从眼尾卸下,他拿过一旁的披风给自己穿上,抬步便出了暖阁,只余下商苑一人。
    瞧着只有孟杲卿一人从暖阁中出来,孟汝杳皱眉和商温对视一眼,眼中有疑惑也有担忧。
    怎么只有皇兄一个人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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