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页

      萧宝姝抚摸着身上的衣服,这一针一线,都是叶氏亲自缝的,这些碎银子,都是叶氏平日省的,叶氏明明知道她要离开这里,仍然将自己的所有家当都给了她,如今她落了难,她也理应相救。
    萧宝姝心中默默道,祖父,您一直教导宝姝,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叶氏对我有大恩,如今她落了难,我决定去救她,也许这个决定,会让我赔上性命,会让我无法赴京为您报仇,但是,这个决定,我必须要做。
    请您原谅。
    -
    终于捱到天光,一宿没睡的萧宝姝,拿着那些碎银子,悄悄出了门。
    她先是找了讼师,写了个状纸,然后,去了知州衙门。
    她拿起登闻鼓前的鼓槌,用尽力气,击鼓,鸣冤。
    第33章
    桑州知州姓邓,是个五品官,说不上是什么好官,他为人最喜溜须拍马,爱好捧高踩低,而且一向看不起商人,曾言商人下等,无奸不商。萧宝姝找他击鼓鸣冤,也实属无奈,因桑州的事情,还是都归知州管辖,萧宝姝也知道此次击鼓,落在这人手上,恐怕要被他整治的脱一层皮,但是,至少邓知州深恶商人,不会因为钱财对云家加以包庇,所以就算她明知山有虎,还是要往虎山行。
    她跪在大堂上,邓知州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所诉何冤?
    萧宝姝指了指自己喉咙,摆了摆手,邓知州不耐烦道:回话!
    师爷跟邓知州低语:大人,此乃云府云七娘,乃是个哑女,不会说话。
    云府?邓知州皱眉:可是云康之女?
    正是。
    邓知州摇头:商户之女,定是为利而来。
    萧宝姝闻言,知道邓知州对云老爷没什么好印象,她于是递上状纸,师爷接过,邓知州展开一看,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你状告的是你嫡母?
    萧宝姝点头。
    你状告她不守妇道,与管家通奸,因你母亲叶氏撞见,为杀人灭口,反诬你母亲通奸,要将她沉塘?
    萧宝姝点头。
    邓知州捋着胡须,他面色阴沉,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云七娘,你可知道,状告父母,乃是大不孝!
    萧宝姝一愣,她直视着邓知州,目光之中,毫无惧色。
    邓知州心中讶异,他原以为他厉声斥责后,云七娘这种年纪的少女,定会吓得瑟瑟发抖,但她居然丝毫不惧,眼神还十分平静,看起来倒完全不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商户之女,邓知州于是道:念你年纪尚小,若你撤了状纸,本官可以暂且不究。
    萧宝姝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邓知州道:你不撤状纸?好!既然如此,本官可以收下你的状纸,但是,状告父母乃是大罪,若你执意要告嫡母,那先须受了滚钉板的刑责。
    滚钉板?滚钉板乃是极残酷的刑罚,大梁立国之后,已经废除多时了,但是当今皇帝治天下用的是严刑峻法,因此又恢复了这个刑罚,不过也只对罪大恶极之人才用,邓知州对她用此刑罚,明显是厌恶桑州商户,甚至觉得她云七娘是为了利益才状告嫡母,想将她吓退。
    但是萧宝姝如今已经不能退了,她若退,叶氏该怎么办?
    衙役已经搬出了钉板,木板大概一人长,寸长的长钉密密麻麻,在木板上泛着寒光,这钉板一滚,恐怕她半条命都没了。
    邓知州捋着胡子,得意道:云七娘,本官看你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还是别受这份罪了,回家去吧。
    萧宝姝望着钉板,她咬着唇,然后下定决心,抬头望向邓知州,摇了摇头。
    邓知州一怔,他不由恼羞成怒:你还是要告嫡母?
    萧宝姝面色平静,点了点头。
    就算要滚钉板,你也要告嫡母?
    萧宝姝望着他,又点了点头。
    大堂上师爷和衙役们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审案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勇气的小姑娘,那可是钉板啊,板上几百根长钉,像他们这种壮年男子看着都犯怵,云七娘这么一个美貌柔弱的小姑娘,居然有勇气去滚钉板?
    他们诧异之后,又纷纷为云七娘觉得可惜,那么漂亮的一张脸,那么纤细窈窕的身子,在这钉板上一滚,该扎出多少针眼啊,唉,如此一个小美人,马上要变成血窟窿了,可怜,可叹。
    邓知州已经彻底恼羞成怒了,他一拍惊堂木:好!那本官就成全你!来人,上刑!
    衙役们就算再怜香惜玉,也不敢违抗知州的命令,于是两个衙役上前,将钉板抬到萧宝姝面前,然后放下,大堂众人,都鸦雀无声,望着萧宝姝。
    木板上的长钉,根根都泛着寒气,萧宝姝不是不怕的,但她脑中不断回想着叶氏这五年来对她的关怀,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叶氏一针一线做的,如今叶氏有难,她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萧宝姝闭上眼,心一横,就准备往钉板上扑去。
    -
    但是她还没扑上去,就听到一人急促道:慢着!
    萧宝姝愕然回头,来人却是陆从风。
    陆从风身穿黑色骑射服,头发束起,看起来干净利落,他似乎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额头上还有细密汗珠,他望见大堂这副景象,已是眉头蹙起,眸中满是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