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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院里伺候的人少,迟盈跟在守一身后,二人仅靠着一只微弱的灯光照亮着眼前的脚面,在看不见旁的。
    若是以往,迟盈定是要害怕的,害怕黑暗中的一切。
    可如今,她在这黑暗中竟多了几分心安。
    如今自己的身份,似乎只能藏在黑暗之中了。
    紫宸殿
    天子一连休朝几日,竟是因犯了陈年旧疾。
    消息一出须臾之间,紫宸殿便人满为患。
    后宫女眷,匆忙外宫赶来的皇子公主,甚至朝廷重臣,连同女官內侍人潮汹涌围成一片。
    彻夜未眠的帝王披头散发,头发花白了一半。
    他头痛欲裂,记忆还停留在知晓皇后灵牌被烧毁之时。
    双目赤红朝着众人连声嘶吼:一群废物!竟然叫火都烧了起来!快去救火......明瑶要是没了,全将你们一个个拿下去陪葬!
    一群人提心吊胆却不敢点破皇帝,只有伺候了萧渊三十余载头发花白的大太监跪倒在萧渊脚边,止不住的痛哭流涕,陛下,您保重龙体!如今别说是皇后娘娘灵牌了,太子如今都......
    说道此处,恰好的止住了口。
    太子都晕厥几日了。
    国之太子,若是没了......
    可萧渊发疯起来是什么都听不见的,岂会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自从听闻明瑶留在世间最后的灵牌骨罐都没救出来,便一下子气的犯了病。
    神神颠颠,看谁都觉得面目可憎。
    他一脚踹开身边內侍,一双赤红的双眸在跪倒一地的人群中来回穿梭,后宫嫔妃,如今皆是来了。
    一群莺莺燕燕,香花浮粉。
    有他年轻时便收入后宫的妃子,如今一个个都不复年岁,多年未承宠,皆是面色憔悴老态毕现。
    其余是一群后来陆续收下的年轻貌美的妃嫔,有朝中重臣的闺女,有异域番邦进献来的公主,一个个年岁都能做他女儿,如今皆是惊慌失措模样。
    以荣昭仪为首的一群宫妃,她们都是后来入的宫,更未曾见过什么先皇后,萧渊与先皇后那些爱恨情仇皆是不知半分。
    头一回见陛下如此发火,以往一个个能说会道会争宠的,如今皆是抖如糠筛。
    疯癫的帝王目光梭巡几圈,最终落在宫妃之前,跪地的徐贵妃身上。
    帝王朝着徐贵妃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毒妇,定然是你故意放火烧的她的牌位,她人都死了,你连她的牌位都容不得吗......
    徐贵妃一得消息来不及描眉施粉便赶了过来。
    没了脂粉支撑,如今她也不过是一个上了年岁略显疲态的女人。
    身为后宫之主,本也只是掌管后宫之事,手再长也管不到宫外之事去,可如今便是这般被萧渊记恨上了。
    纵然与先皇后势不两立,无数个夜晚更是恨不得将先皇后挫骨扬灰,呵,可这事儿皇帝不是早替她做了么?
    徐贵妃哭着连连后移:不是,真不是妾......
    不是你?什么都不是你与你无关,你敢对天发誓当年不是你挑拨离间?朕与明瑶本都有了太子,若非你挑拨离间,明瑶能连太子都不要了......
    明瑶恨他,可有再多的恨意,她有了孩子后便也收下了手脚。
    他将二人才出生的儿子立为了太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不在乎什么喜爱不喜爱,人在自己身旁便好,哪怕是恨自己的也好。
    后来明瑶渐渐接受了他,更是对着他多了几分笑容。
    谁知,一切都是假的......
    徐贵妃面若死灰,她未曾想过当年之事,陛下竟怀疑在了她的头上。
    不、陛下,妾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妾......徐贵妃面色苍白的哀求,却见皇帝没有半分留情,反身往挂屏之上取下宝剑,便要上前斩杀徐贵妃。
    一旁的秦王见父皇要斩杀母妃,身为人子,如何能见得母亲当面受辱,他拦在帝王身前,便要以身替母亲挡剑。
    母妃十几年操持宫务战战兢兢未曾有半点过错,如今您因为莫须有的猜测便要如此,母妃何其无辜!您要是有什么火便也该朝着儿臣来......
    萧渊气急反笑,拿着脚去踹开秦王,真是放肆!你以为你是谁?高高在上的皇子?与朕而言你不过是个牲畜,一个牲畜也来朝着你的君主放肆!
    萧氏皇子,皆是体表修长,风流俊朗之辈,这皇帝长子秦王自然也不例外。
    秦王身姿宽阔,美姿仪,一身绛紫亲王袍穿出几分庄重华贵之感,他身为人子,面对已经癫狂的陛下,没有半点后退。
    他苦笑一声,从小到大受到这等欺辱早已习惯,仍将徐贵妃护在身后:父皇息怒。
    徐贵妃目眦欲裂,她哀嚎道:陛下便是将我与儿子赐死,我也绝无半句怨言......
    旁人冒着风险上前劝阻,说起如今仍不见清醒的太子。
    萧渊却早已不想管这个儿子,他半点不觉哀痛,只冷笑:好一个太子,朕立他为太子,他不思进取便罢,竟背地里往禁庭里插手了如此多的人!如今又为了一个女子与皇父兵戎相见,叫这个畜生死了干净,朕还要废了他......
    萧渊浑浑噩噩走了两步,忘了面前二人,只命人找来诏书,颤抖着手欲要写上废太子的诏书,手指却抖如糠筛,半点使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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