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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齐冷漠道,“孩子是朕和漫儿的孩子,朕自会照顾,就不劳烦母后关心。”
    “这些年,你不想着报仇,处处同哀家作对,”苻鸢脸色浮起怒气,“你是不是忘了,因为他们,你受了这么多年病痛的折磨,无法施展你一统天下的志向,你竟然不恨?你岂能不恨!”
    “朕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想要一统天下,”容齐淡淡的说着,站起来,望着苻鸢身后高高树立的佛像,“如果可以,朕宁愿只是个普通的皇子,闲散宗室,同漫儿一起,过平静悠闲的生活。”
    “那是你仇人的女儿!”苻鸢在案上重重一拍。
    容齐平静道,“已经够了,如今您害死了云贵妃,害死了秦永,杀光了容家,抓到了宗政殒赫,您可以对他任意施为——这也是他该受的,但这一切,朕以为已经足够了。”
    “这怎么能够!这岂能够!”苻鸢怒道,“你看着秦漫那个贝戈人——
    “母后!”容齐薄怒,“您真的认为当初是秦永,让您进的冷宫吗?您灭了秦家满门!是宗政殒赫,他根本没爱过你,你不过迁怒——”
    “啪——”苻鸢怒极,反手一个巴掌。
    容齐没有伸手去碰已经开始红肿的脸,而是冷静的看着她,“这些年,您日日念佛,可曾求得片刻安宁,可曾有一刻想过那些无辜枉死之人?您已经将悲剧的命运加诸到我的身上,难道还要将恨和毁灭,一代代延续下去?”
    “你以为那个丫头是好人吗?”苻鸢双眉一横,明显动了怒却又极力忍住,冷笑一声,“当年她就撺掇你掌权,离间我们母子关系,如今,更是夺了我二十年的布置,这些年,你委屈求全,就是为了这个,成全那丫头的野心?只恨当年留了她一条性命……比起你的母亲,你竟然宁愿选择那个丫头,真是恨不得……”
    “真是恨不得,未曾将朕生下来?”容齐替她说完。
    “你该记得谁生了你,将你养大,又废了百般力气,将你扶上皇位的,你就是这样报答哀家的?”苻鸢瞪着容齐,仿佛泄气一般道。
    “母后因为什么生下朕,母后比朕更清楚,”在容齐微嘲的看向苻鸢,“养大?当初在宫里,谁不知道,庄贵妃闭门修佛,连亲儿子都一年不见上几回,至于皇位,母后扶朕坐上这皇位,到底是为朕,还是为母后你自己?我想母后心里明白。”
    苻鸢神色不安的微动。
    “母后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选择漫儿吗?”容齐淡淡一笑,带出一丝温柔,“因为,母后您想要的只有毁灭,您不仅要毁了宗政皇室,还要毁了无辜的百姓,但漫儿却会带领他们涅槃重生。”
    “减免赋税,抚恤牺牲,外能拒敌,内能抚患,安定百姓,收拾河山,这些,母后会做吗?”容齐问她,“引外族入关,您从未想过,这些会造成多么可怕的结果。”
    “不过为报仇的一点牺牲而已,况且,”苻鸢不在意的冷淡道,“这还不都是你们逼迫的!如果你肯好生按照哀家的计划行事,哀家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一点牺牲?”容齐轻叹,他明白母后始终不会懂得,“那是数万,数十万人的性命,对母后来说便是一点牺牲而已?漫儿从没有掩饰过她的野心,但是她能做好一个君王该做的,能为担起一国社稷的重担,对一国百姓的性命负责,她比朕做的更好,所以,这有什么不可以?”
    这是他近来才明白的事。
    过去,漫儿曾无数次的向他谏言,那时候,他只觉得难堪,只想要转移话题,不想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
    那时候,漫儿大概很失望吧,他作为一国的君主,却不能对国中的百姓负责,的确失职了。
    容齐轻轻吐出一口气,“母后,够了,真的够了,您以后就好生在这慈悉宫念佛吧,无论朝政,还是其他,您都不要管了。”
    “不管?”苻鸢双眼一眯,目光仿佛想要穿透他重重锦衣,“哀家记得你有六个月未曾拿到药了,你还忍得住?还能忍多久?”
    “不劳母后关心,”容齐道。
    “对了,还有孩子,”苻鸢露出带着恶意的笑,“你当初有多恨,如今却为了那个丫头亲手将自己的孩子变成和你一样。”
    “您错了,”容齐平静的看向她,“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向您一样的。”
    苻鸢眉头轻动。
    容齐温和一笑,“漫儿很爱这个孩子,亲自给孩子取名,即使朕死了,朕也相信,漫儿,会将孩子好生的教养长大,绝不会让他重复儿臣的悲剧。母后请歇着吧,儿臣告辞了。”
    容齐转身,脚步顿了顿,“对了,请母后也不要再派人到长乐宫,念儿还小,为了安全,长乐宫不准生人出入,还请您见谅。”
    苻鸢望着他的背影,竟那样平静淡然,过去的不甘和忍耐竟然都消失了。
    她心里涌起深深的恨意——
    秦漫,竟然改变了容齐。
    他怎么能甘心!他可以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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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风招展的黑底旗帜上,是一个气势恢宏,白色的“秦”字。
    旗帜之下,秦漫骑着一匹乌云踏雪的骏马,头盔上红缨飞扬,一身银色的轻甲,身后大红的披风飘扬而起。
    没人知道,为何在外征战,风霜雨雪,风餐露宿一年的秦漫,为何容颜丝毫没有被摧折,而愈发的莹白如玉,不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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