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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点儿小名气,正以为事业可以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却屡屡遭挫,骤升骤降的命运安排,多少会让他有些心理失衡、仇恨社会。而就在这个时候,当我们再次调查悬案的时候,会不会激起他心中压抑起来的仇恨,要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制造新闻事件呢?
    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既然我想得到,周炳国就一定想得到,在没有得到最终确认之前,还是少分析,多调查,以免再出现差错,让自己下不了台。
    闫磊迅速调查了彭峰的档案,这个还是相当容易的,出了废品收购站的大门,刚坐上车,公安局的电话就来了,彭峰的地址被我们找到了,而且还有一个信息令人兴奋,就在大悬案最后一名死者遇害的半年后,彭峰结婚了,又一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
    李舒然曾经说过,凶手停止屠杀,是因为结婚生子了。可还是原来的问题,他们之间的联系点究竟在哪儿呢?排除了记者,刚把矛头指向系统内部人员,还没查出一点儿眉目来,此时突然就冒出个重大嫌疑人。这其中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倒是希望问题简单化一点儿,李舒然和大悬案完全没有关系,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想把他们撇清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不管这其中藏有什么样的阴谋,也不管彭峰是不是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充斥其中。
    这也许是我见过的最矛盾的案子,现有的侦查路子并没有错,警察系统内部人员作案的猜想,也绝非空穴来风。我总觉得凶手离我们越近,身边就越危险重重,类似于化疗杀癌细胞,总让我有种玉石俱焚的预感。
    我们到达彭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了,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马尾辫,怯生生地躲在门后看着我们一行穿着警服的人。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遇害的小女孩。她问我们找谁,小女孩轻声轻气地答了一声,然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这就是彭峰的妻子,原来是一家小饭馆里的服务员。农村来的,毫不起眼,但也谈不上难看,年轻的时候应该还是有些姿色的。据她所说,是爱上了彭峰的才气才嫁给他的。这其中掺杂着多少世俗的东西,谁也说不清。
    我们来得不巧,彭峰半个月前就已经出去了。作为专职的摄影师,经常会毫无预兆地出去采风,我心里在想,这是不是为他作案提供了良好的掩护呢?她对我们的到来显得很诧异,似乎认为除了摄影上的事儿,警察是万不可能和自己的丈夫搭上边的。
    “他说龙舟赛马上就要来了,这次要做个大作品,一举成名的机会来了。”彭峰的妻子补充道。
    我们不动声色地听着。
    “你丈夫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周炳国问道。
    “喜欢做什么,就是摆弄他那点儿器材。”她指了指客厅的角落。彭峰的家不大,一室一厅隔出来的两室户,一间他们夫妻住,另一间留给女儿。像炮筒一样的摄影器材被整齐地码在客厅的一个角落。
    我上前看了看、摸了摸,在业余选手当中,这些可算是精良设备了。这玩意儿耗钱,估计再贵的东西,彭峰也配置不起。但光眼前的这些,躲在角落里监视某人,当望远镜使,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吧?”周炳国突然问道。
    “嗯,”彭峰的妻子丝毫没有怀疑,“我嫁过来时这房子就在了,好像是1999年的时候买下的一个二手房。”她抬起头意识到了什么,“老彭是个很勤劳的人,不会干那些犯法的事儿,这房子是他打零工、收破烂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我当初就是看中他身上的这股子劲儿才嫁给他的。”她又补充了句。
    我们依然没有透露案子的信息,但心里却在想,房子是1999年买的,和最初凶手有独立住房吻合。
    “我想问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可以吗?”周炳国又说道。
    “什么?”彭峰的妻子没有一下子明白周炳国的意思。
    周炳国看了眼小女孩,她似乎明白过来点儿什么:“妮妮你先回房间。”小女孩从她妈妈的怀里下来,然后乖巧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我想问的是,”周炳国看了看她,“你和你丈夫和谐吗?”
    “和谐?”
    “就是性方面的。”周炳国用科学的口吻说道。
    “老彭究竟干什么了?”她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好奇而又紧张地看着周炳国,“在外面欺负别的女人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有一个案子可能和他有点儿关系,这是例行调查,你别多想,我们跟谁都这样问的。”
    彭峰妻子的疑惑依然没有减轻:“怎么说呢,”我看出她说话开始支支吾吾,“老夫老妻了,谈不上什么和谐不和谐的。”
    “那以前呢,我是说刚结婚那会儿。”
    “刚结婚那会儿,”她仰着脖子想了想,“也说不上来。”彭峰妻子的眼神飘忽,时不时地落在我们身上,像是在打量,警惕心理溢于言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女人是在打哈哈。这也很正常,深更半夜一群警察突然而至,问东问西而无头绪,是个人都会怀疑这其中的动机。
    尴尬的沉默。周炳国等着她说话,这女人似乎很沉得住气,硬生生地就跟我们在安静中干耗着。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如果今天从她嘴里什么都没捞着反而打草惊蛇,那还不如在她家门口蹲守抓人呢。
    “你现在联系得到老彭吗?”
    “嗯?老彭?现在联系不到啊,他采风的时候手机经常关机的。”果然,她回答道。
    我和周炳国对视了一眼,然后周炳国突然把脸板了下来:“你或许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实话实说吧,老彭有可能被牵扯进了一起杀人案当中。”
    “啊?”女人嘴张开吃惊地站了起来,周炳国严肃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每次出去都不怎么跟我说的,就说是办事儿,手机也经常关机,不信你们可以打打。”
    实际情况和她说的一样,彭峰的手机果真打不通。按照他妻子的说法,彭峰总是以尽量减少干扰为由,过一段时间就会把自己封闭在某个地方学习,或者去了哪个山里采风。只是时不时地会打个电话回来。而且这种习惯,也就是半年前才开始养成的。原本做妻子的应该怀疑才对,丈夫打着工作的借口,消失在外,很有可能是去会情人了。
    可问题是近两年彭峰的事业处于低潮期。自从早年火了一把之后,只剩下燃烧之后的灰烬和温度,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的那点儿余温也早就冷却下来,到了现在,除了名字,几乎没几个人还能想起他的价值来。
    现在看来,我们似乎只能等老彭打电话回来,然后锁定位置,基本没其他办法了。闫磊和周炳国商量了一下,马上调来了技术部的人,在老彭家的电话上安了线路,闫磊带着几个侦查员蹲守,只要一通话就能立即知道彭峰现在的方位。
    我和周炳国下了楼,坐回了车里,耐心等待。放松下来后,脑袋又开始疼了。我拿出闫磊给的酚咖片吃了一片儿,然后闭上眼坐在后座睡觉。药效还没来,疼痛感却愈演愈烈。周炳国很快就注意到我的不适,安慰我说:“别硬撑,吃不消就先回去休息休息。”
    “没事。”在这个紧要关头,即使回去,一样也不会放松下来,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着。
    过了二十分钟,闫磊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拉开车门钻进来,表情严肃。
    “怎么了?”周炳国嗅到了其中的气息。
    “你有把握吗?”闫磊问道。
    “什么把握?”
    “彭峰就是凶手?”闫磊看着周炳国,显然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周炳国的判断,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刚刚局长打电话过来了,省里市里都给了压力下来,生怕后天前我们破不了案,交代不了。他们的意思是,即使凶手没抓到,也还是要在媒体上说说这事儿。因为现在看,瞒是肯定瞒不住了,与其让大伙惶惶恐恐地猜,以讹传讹,不如将实情发布出去。”闫磊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
    闫磊补充道:“咱们得作好心理准备,万一彭峰不能及时归案,或者凶手另有他人,我们必须得想好怎么对外公布这个事儿。”
    “找张凡双啊。”我插了一句,这本身就是她的专业。
    “我也这样想,要不,要不你们先回去,”闫磊说道,“局长也是这个意思,张凡双不熟悉案情,可能需要你们协助尽快把方案拿出来,不管怎么说,龙舟赛开幕的那天,报纸上必须出现此案的消息。”
    我不做声,闫磊说得挺诚恳,貌似合情合理,但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应该多少知道我们怀疑过他了吧。在这个时间节点,这一出唱的又是什么?周炳国想了想,答应了闫磊,我和他先回去,先把后天需要的媒体材料准备一下。
    张凡双在局里等着我们。她估计也没睡几小时,出外勤的时候,她就能趁机休息会儿,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她没躺几小时就被电话拉了回来。这次信息发布和以往不同,是为了在重大赛事期间,说明案子的进展情况以辟谣。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防止谣言的产生。这么热闹的赛事,不说全中国,起码全省都在盯着看。任何一点儿小事情都有可能被放大,都有可能达到无法控制的局面。
    我们设想了两种可能,自然是凶手落网或仍然在逃,又衍生出如果彭峰落网但短时间内不招的情况,缜密思维,小心落笔,起草了几份通信报道,既不张扬,也不低调,如实说明了警察已掌握重大信息云云,希望社会各界冷静处理,无须过分担心。
    我帮着张凡双整理媒体名单。公安局宣传科的人拿出来一份档案,上面陈列着和公安局关系密切的各家媒体。我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这份媒体清单上的每一家报社、杂志社都被编上了号。
    用得来全不费工夫来形容现在的情形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些编号都是st打头!老李临死前塞给我的那块铁牌就是报纸编号!
    960320st1184――st1184对应j市的《新报》,如果我猜得没错,老李给我的信息就在1996年3月20日的《新报》上。我想了想,觉得把握很大,正准备走过去把这个猜想告诉周炳国,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彭峰打电话回家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到了最后一天,抓捕彭峰的工作,有了实质性进展。电话定位彭峰正在郊区的一个山里。大伙都摩拳擦掌,神经有紧有松。紧的是那片区域,地形还是蛮复杂的,想要顺利抓捕嫌疑人存在着一定变数;松的是,到了最后一天,起码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收到有人员遇害或者失踪的消息。
    专案组组织了精兵强将,调动了武警部队,迅速赶往现场,悬了十几年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确切的嫌疑人,而且就近在咫尺,谁都免不了兴奋。
    我原先想跟着一块儿去,但被闫磊婉拒了。他说的依然在理,张凡双的媒体工作还是需要我来协助的,况且我的偏头痛还没有好彻底,所以被安排留守支援,等待消息。
    这个决定当然让我有些郁闷,事到如今,疑惑积了一肚子,而唯一的突破口彭峰,照现在的情形看,落网只是个时间问题,我却不能第一时间守在现场,当然会有些失落。但是还好,事情既然远比表面看上去复杂,那么除了彭峰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着手点可以切入。而且这些切入只适合偷偷摸摸地干,人多眼杂反倒容易把事儿办砸。
    刑警队都空了,倾巢而出,事到如今显然是放手一搏了。在没有任何其他头绪的情况下,抓捕彭峰成了在龙舟赛开幕前唯一能够破案的机会。我要干的事儿没有告诉张凡双,也没有告诉周炳国,我在电脑上搜索到了j市图书馆所在地,然后找了个借口出门直奔那个地址。
    图书馆位于j市的中心位置,新建的,崭新而又宽敞。中间有一个空旷的广场,我算好早上开馆时间去的目的地,所以来看书的人稀稀落落。我爬完阶梯从正门直接入馆,在询问台问到了我想要去的阅读室。
    虽说没有图书卡,但我事先也已经查过了,报刊阅览室对公众开放。要从一排排书报架上找到一份距今十几年的报纸,并非一件难事儿,问题是他们会保存多久以前的。960320,如果这个数字确凿的代表时间,那么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阅览室里全是老年人,分散着坐在各个角落,戴着老花眼镜,拿着放大镜阅读报纸,我站在目录栏的位置,逐一查找《新报》的编号。
    《新报》是当地的报纸,所以排序比较优先,翻到第二页就看见了。我“按图索骥”,很快在一个两层的报架子上找到了它。我把所有的报纸都搬到了桌上,按分量看我还是没有把握。《新报》是日报,眼前虽说是厚厚几沓,但按推算,还是上溯不到1996年。果然当我翻开外面的牛皮封套,一张张找过来,很快就发现,最远就到1998年的,也就是说还有两年的空缺。
    我四周看看,进门处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工作人员,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保存更早时期的《新报》呢?我心里想着,但问问总可以,况且我还有一个资本可以顺利得到答案。
    我来到那个白衬衫跟前,她听完我的询问,不耐烦的表情刚想堆起在脸上,被我拿出的警官证又硬生生地给憋回去了。
    “哦,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她说道。
    我没在意她前后的态度改变,只是笑笑,说明自己的来意。她眉头皱了起来:“有是肯定有的,但我不知道它们下架之后都被放在哪儿了,你可以去咨询台问问。”
    我不得不再次回到咨询台,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咨询台的小姑娘很客气,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下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自我介绍是副馆长。
    我随着他来到了图书馆的存书库,按照他的说法,只要进过馆的书报,就会被存档此处。这是一间教室大小的空旷的房间,进去之后充满了霉味和干燥剂的味道。有可能鉴于我是警察的身份,副馆长很热情细致地向我介绍各类报刊书籍。
    “哦,你说1996年的《新报》啊!”听完我确切想要的东西之后,他带着我又往里走去。霉味越来越重,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味道,我说不上来,在一个堆满纸制品的仓库里,终归会放些防潮防蛀的药品吧。这些玩意儿夹杂在一起,没准儿就是现在的这种气味儿。
    在最后一排高大的架子上,副馆长找到了《新报》,他的身子有些胖,所以爬架子就显得很吃力,姿势有些滑稽,撅着屁股伸着胖手,脸胀得通红在努力用手指去够最上面的那沓报纸。
    “是那份吗?”我问道。
    “在我印象中应该在那儿。”
    “我来吧,你下来歇会儿,我看你挺费劲的。”
    “没事儿。”副馆长把那沓报纸拉出了一半,灰尘瞬间就弥漫起来,呛得我开始咳嗽,副馆长像抽筋似的跳了下来,眯着眼睛,泪水直往外冒,眼睛进灰了。
    “你先去洗洗吧。”我说道,这事儿正好,我本来就想一个人查资料,现在有足够的理由单独待着了。
    “没事儿。”副馆长嘴上还在客气,脚步已经开始往外走了,貌似他的眼睛很难受,一脸灰尘污垢。
    “去吧,我在这儿自己能搞定。”我用这句话彻底把他送走了。他在临走前还在客套:“你要的资料就是那份,我马上回来,你先自己找找。”
    我拍了拍牛皮纸封套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了,但日子还对,这沓装订起来的报纸,封存了从1995年12月到1996年12月一年的报纸。
    我正准备一张一张往下翻,就觉得背后有一股凉气冒了出来。有时候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感觉到背后有人。
    我回过头去看,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是那个长得很像林慕的女孩。她就站在门口,依然穿着白色t恤,夹着淡灰色发夹。背对我,双手交叉放在前方,低着头,就像灵异片里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女鬼。
    我的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我愣了一下神,随即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是她比我要快得多,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我刚迈步,她就已经转出大门不见了。我加快速度奔出去。
    等我跑出大门,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左右两边都有通道,宽绰的走廊上,只有零散的几个老人。我挑了左边奔了出去,在底楼的大堂间环顾。她似乎是要把我领到什么地方去,正当我失望的时候,她又出现在了二楼,侧对着我。我赶紧往楼上跑,她一直在我的视线之内,楼梯转角的地方有一个视觉盲区,我看不见她。也就是四五秒钟的时间,当我跑上二楼,她再一次消失了。
    这回就再也找不着了。我满大楼地疾走狂奔,搜遍了所有犄角旮旯,依然没有线索。我沮丧地回到那间储藏库,远远地就看见原来放在地上的那沓报纸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我草草地翻着,赶紧去寻找3月20日的那张报纸,原先还好好的报纸,不知道被谁从头到尾撕掉了。在撕掉的部分还夹了张字条,上写:“不要相信任何人!”
    电话铃声显得格外刺耳,我拿着手中的字条,还没缓过神儿来,紧接着突兀的噪声,着实又让我吓了一大跳。是周炳国。
    周炳国的消息也离糟糕只差一步。警方找到了彭峰在郊外短租的房子,人不在,手机依然打不通,他进山了。连绵不绝的山包,方圆上百公里,短时间内找到他只能靠运气。这就又平添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周炳国让我下午直接赶到印刷厂去。抓捕进展不确定,意味着所有准备的文稿都有可能被用上。印刷厂特别空出了两台机器。其他的版面都已经准备好了,非常时期非常处理,报社特地留出了一个专栏版面,随时准备插进去。按照市委宣传部的意思,一定要在开幕式之前有个交代。
    我到达印刷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刚刚遇上林慕的事儿,还来不及和周炳国交流,只能憋在心里一个人想。
    “不要相信任何人。”自从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出来之后,事情总是百转千折,老李死了,又死了个叫何久安的人,一系列的事件,总是在意料之外,这次又代表着什么呢?
    960320。这个信息是老李透露给我的,那个女孩的突然出现,是在引我离开,显然不想我得知真相,这又是为什么?而且要命的是,假林慕早在半年前,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就是说,他们很早以前就已经瞄上我了,更加让人不安的是,他们对我的私生活似乎了如指掌。
    彭峰的抓捕工作正在进行,我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在印刷厂留守。我在厂长办公室待得无聊,一个人在车间里溜达。修机班的边上有个吸烟室,我走进去,和何久安搭班的管文明正坐在里面喝茶。管文明看见我进来,站起身来和我打招呼,眼睛里充满光芒,仿佛我是特地来保护他似的。
    第七章 捡破烂的
    “下盘棋吧。”抓捕彭峰的工作还不知道情况,我看见桌上散放着棋子,坐下来对管文明说。
    我棋下得不好,小时候性子比较急躁,虽说被我父亲逼着学了两年,但始终摸不着头脑。我用过宫炮对他的屏风马,上巡河车控制局势,顶前卒制约他的攻势,就这样僵持了二十多个回合。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势均力敌的。说实话,以我浅显的象棋知识来看,当时我甚至还认为自己是占优势的,尽管先期我们彼此都犯了些错误,但都弥补得很好。我以为我暗藏杀机,但真正的高手往往深藏不露,总是在你觉得胜利在握、放松的时候,给出致命的一击。
    管文明或许就是属于这样的人,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他的卧槽马已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了我老帅的左右。到了这个地步,离我认输也就只剩下四五步。我从胜利的喜悦顿时落入失落之中,抬眼看了看他,果然人不可貌相,管文明沉着地看着棋局,毫无表情外露。
    “输了,输了。”我自嘲般地一边推掉棋子,口里一边说着。
    偏头痛不合时宜地疼起来,我这才发现酚咖片已经吃完了。这个毛病很要命,说来就来,而且在这个时刻,我还不能找个地方躺下睡觉。
    “再来一局?”管文明笑笑。
    “算了,算了。”我打着哈哈,“聊聊天吧。”接着用脑,会加剧头疼,聊天的话会稍微好点儿,又能保证我不至于睡过去。
    “哪儿人?”
    “贵州的。”
    “结婚了没?”我打量着他,这个瘦小的中年人看上去50多岁的样子,腿还有点儿瘸,没结过婚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没想到他回答结过了。“老婆是农村的,”他又恢复了憨态,“脑子不太好使,也就是个过日子的伴儿。”他倒没有隐瞒这点。
    “有孩子没?”我也笑笑,把烟掏出来递过去一根。
    “有个女儿,8岁了。”
    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了彭峰的女儿,照这个样子推算的话,那他们结婚的时间也差不多,但管文明明显年纪要大多了。
    “是吗,看不出来啊,那得恭喜你,老来得女。”我给自己点上烟。
    “也不算太老,也就30出头生的女儿,哦,当然,在我们农村,这就已经算是晚的了。在城里,很多人都这个岁数生的娃。”
    这个回答倒让我有些小吃惊,管文明看样子有五十多岁,这样推算,他也就40岁,跟彭峰差不多年纪。
    “养个孩子不容易吧?”我愣了一会儿神,气氛就有些尴尬,随即没话找话地说着。
    “城里别说养个孩子,自己活着都费劲儿。”管文明一脸沧桑地说道,“家里就我一个劳动力,而且还是卖苦力的,老婆孩子都靠我来养。”
    “那是,现在活着确实不易,有没有想过做点儿啥,我的意思是说做点儿小生意啥的,”我看看他,由衷地表示同情,“光靠搬搬报纸杂志,挣不了什么钱吧。”
    “呵呵,现在年纪大了,也就不想了,年轻的时候,也琢磨过干点儿事儿,”他看着我,仿佛我不信似的,补了一句,“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年轻的时候,可什么都干过。”
    “没、没,我没别的意思,”我吸了一口烟,“你现在也不老嘛,以前都干过啥?”
    “最早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收过破烂。”管文明回答道。我的心突然又“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老脸,随即便责怪自己想多了,别犯职业病,看谁都像坏人。
    “收破烂?那也是好差事啊,发财谈不上,但衣食无忧应该没问题。”我刚刚走访过废品站,有第一手资料来赞扬这个职业。
    “说实话,这差事还真是挺挣钱的,就是老是有一茬没一茬地被人侮辱,所以受不了。”
    “侮辱?”老管的措辞让我觉得很滑稽,我看看他,看到一张不像是开玩笑的脸,也憋住了自己的笑意,“啥意思,说说看。”
    “该吃晚饭了吧,”门外有人拎着饭盒走过,探头进来问我们吃饭了没。老管冲着那人打着招呼,然后转过头问我,“马――警官,吃点儿啥?”
    我看看表,已经傍晚5点多钟了,肚子倒不是很饿,闫磊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想着倒不如叫点儿外卖,边吃边聊,也能消磨点儿时间。管文明自己带了饭,从抽屉里掏出几张外卖单,供我选择:“他们年轻人,自己不做饭,就叫这几家的饭。”
    我比了比菜肴和价格,都是平民消费水准,随即点了两个菜,看看管文明拿出来正准备去微波炉里热的饭菜,豇豆、鸡毛菜,全是绿颜色的,随即邀请他加入和我一块吃,在我的盛情邀请下,他也没法子。我又点了一个鱼香肉丝、一个蚝油牛肉。我在当班时间,不能喝酒,加之头又痛,所以叫了瓶饮料。
    “你喝啤的,还是白的?”我问道。
    “白的吧。”
    我愣了愣,心想他酒瘾一定不小,三伏天居然喝白的。
    在等外卖的时候,管文明一直在咽着唾沫,这也很正常,到了他这个年纪,生活一定很规律,饭点的误差不会超过半小时,他又是干体力活儿的,肯定过了时间就会觉得饿。
    我们接着往下聊:“你刚刚说侮辱?”
    “嗯,马警官,”管文明颤颤巍巍地递了一根烟给我,四块五一包的白沙,“不怕你笑话,我是农村来的,像你们城里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我们这些乡下人吧?”
    “别别,都什么时代了,现在大伙儿都没有城里、乡下一说。而且农民现在可比城里人有钱得多。”
    “那也是那些有钱的农民,说实话,肯定还是有点儿看不起的,特别是城里的那些娘儿们,天天跟防贼似的,这小嘴n吧n吧不带停的,就跟棍子一样呼呼生风,直打在你的心窝子里。”
    “呵呵,有可能吧,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难免会有些俗妞,别答理她们不就完事儿了。”
    “特别是那些有了点儿小文化的,简直得理不饶人!”管文明愤愤地说着,我注意到他的双手捏起了拳头。
    如果说管文明的年纪以及过去的职业是线索,那么这次他握紧的拳头就再次让我有了不好的直觉。对于嫌贫爱富的女人,每个人都会有些偏见,这很正常,但上升到握紧拳头、鼻翼膨胀就有些不妥了。
    我突然想起当年的悬案,查到现在,嫌疑人强奸肢解的心理动机,不管是否属实,但起码都已经找到了。但我们始终无法找到,嫌疑人最初杀人――为何他会仇恨到要杀死女性的地步。
    管文明接下来的讲述,为此提供了很好的一种可能。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母亲的。
    故事的开头总是很长。20世纪90年代初,管文明20出头,还处于世界观初建的阶段。他的母亲不幸患上了胰腺癌,被送进了医院,再接下来的情节就有点儿狗血。贫困家庭摊上这事儿总是离崩溃不远了。
    “这不是重点,”他对我说,“其实从这个病被确认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结局是什么了。生老病死没啥了不起的。我们农村人,命比纸贱,但送到了医院总不能不看。”
    说到这事儿的时候,管文明的眼圈有点儿红,我发现他的拳头又握起来。悲伤和愤怒总是一对亲兄弟,我想我基本能够猜测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果然,事实和我猜想的没啥两样。在入院一个星期之后,管文明的母亲病发了。癌症病人往往死于并发症,如果被控制,或许能够延长生命,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些管文明都有心理准备。可病情来得如此凶猛,却是一开始没有料到的。
    在此之前,医生给出的期限是还能有一年的存活期。如果没有这个“许诺”,也许管文明的心理落差就不会那么大。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变糟的。她最终死在入院后的一星期,死因是癌栓脱落,堵塞气管窒息而死。
    从半夜12点起,管文明的母亲就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如果这个时候医生立马开出病危,那也就算了。可问题是当班医生全都不在,只剩下一个大学刚出来的实习医生。实习医生还年轻,却学会了成年人的冷漠和不耐烦,在草草对她检查和上了点滴之后,得出的结论是,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管文明学着实习生,自己偷偷地给母亲把了脉,当时她的心跳在每分钟180下,是个人都会有质疑,这也是生命体征平稳?
    “死一个人很正常,即使我在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