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水晶镜的弊端就是……太贵了

　　    魏征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果然又来到了庄严寺，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扑一个空，虽然说事实上悟空真的很想放了魏征的鸽子，让他们来一个三顾茅庐，但是权衡了一下之后，悟空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这人啊，尤其是李建成这样的成功人物，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永远也不可能放下身段的。刘备为什么肯三顾茅庐呢，因为丫当时手里只有一座新野小县，要兵没有兵，要钱也没有钱，所以为了拉拢荆襄的大族世家，他必须要做出一个礼贤下士的样子来。
    讲话你看等刘备拿下四川，称汉中王之后，他什么时候再做过三顾茅庐之类的这种跌份的事情来？
    现在李唐正是席卷天下的时候，可以说，除了北边的突厥人，整个天下已经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威胁到这个新兴的王朝。可以说，现在李建成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而这个时候的人则是最没有耐性的。
    所以说，前两天东宫卫和天策卫械斗的时候，李世民会着急的跑过来，而李建成却一点也不在意，这都是有原因的啊！
    一个心里有底，一个没有，就这么简单！
    自己还是稳妥一点的好，不要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才上钩的鱼跑掉的话就麻烦了。
    当魏征跟着三包子进了悟空的禅房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一个一脸古灵精怪的小和尚，正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看着窗外的天空。这个小和尚的身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过奇怪的是，禅房的墙角居然砌了一个灶台，在灶台的边上还摆着一桶水和一个铜壶。
    不过，让魏征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这个禅房的墙壁和屋顶上，到处都画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纹。当然了，说是花纹，其实就是一些纵横交错的墨线而已。
    “悟空师弟，太子府的魏洗马已经来了。”三包子毕恭毕敬的说。
    “魏洗马……”听到三包子的话之后，小和尚才缓缓的转过头来，魏征很明显的看到，当这个小和尚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两个眼睛猛然一下就睁的很大，眉毛都竖了起来。似乎很吃惊的样子。但是很快的，眼前的这个小和尚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小和尚用袖子拂了拂自己面前的一处空地，“请坐吧！”
    “请坐，你这里有坐垫……”魏征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惊奇的发现在自己的前面，就是小和尚刚才拂过的地方，竟然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坐垫。魏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的确是一个坐垫！
    不是吧，难道说自己刚才眼睛花了，竟然连这里有一个坐垫都没有看到？
    “小衲一向久住荒野，像长安这样的大城市还是第一次来。”小和尚微笑着说，“所以没有什么可以款待贵客的，只有清茶一杯，聊表寸心吧！”
    说着，悟空轻轻的举起手来，然后在空中轻轻的划了几下，做了一些很玄奥的手势。魏征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悟空的这些动作，虽然说他学富五车，对于佛道也算有些了解，但是说实话，这些动作他一点也看不懂。
    手在空中随便乱划了几下之后，悟空就停了下来，接着很突兀的问了一句，“魏先生，请问最近在朝堂上，是不是有人提出要火烧长安城，然后迁都向南的主意。”
    “火烧长安城？”魏征虽然不知道悟空为什么要怎么问，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当然没有，谁会提出这种荒唐无稽的主意。”
    “没有吗？”悟空又是一脸担心的朝窗户外面看了看，“真的没有吗？”
    看着悟空的这个动作，魏征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天空，恩，很蓝，跟平时差不多，魏征仔细的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天空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就在魏征刚刚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室内有什么地方不对。
    魏征重新把目光在室内旋转了一圈，到处都画着横竖交错线路的墙壁，甚至连炉灶上都有，还有放在炉灶边上的木桶，以及放在了炉灶上的铜壶，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啊。那么究竟自己是觉得那里不对呢？
    等等！魏征的目光再次扫向了悟空身后的炉灶，不对，这个炉灶上的铜壶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壶应该是和哪个木桶一起，并排的放在炉灶的边上才对的。
    接着，当魏征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木桶的时候，他差点又呆住了，木桶里竟然只有半桶水。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个木桶里绝对是满满的一桶水才对，魏征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时从窗口招进来的阳光，还在桶里的水面上一闪一闪的。
    但是现在，确实是只有半桶水了。
    对于魏征的这些惊讶的表情，悟空似乎都没有看见的一样，而是一动不动的抬头望着窗口之外的天空，一副专注的样子，似乎天空上有什么很吸引他的东西一样。
    很快的，就听一阵嘶嘶的声音，铜壶里的水已经快要开了。
    魏征就看到悟空叹了一口气之后，从坐垫上转身，然后就这么突兀的用手拉出了一个摆放着茶壶和茶杯的小桌子。前几天结结实实的吓了李世民一跳的戏法，今天又一次的把魏征同样吓了一跳。
    “悟空小师傅！”魏征有点吃惊的说，“这个桌子是从哪里来的？”
    “桌子，”悟空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窗外一样，听到魏征的话之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桌子？”
    “就是这个桌子啊！”魏征用手在这个放着茶壶茶杯的桌子上敲了敲，“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有什么桌子啊？”
    “魏洗马你是说这个小桌子？”悟空也用手指了指这个小桌子。废话！魏征有点郁闷的点了点头，整个禅房里就这一张小桌子，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
    “这个小桌子一直就在小衲我的身后啊！”悟空一本正经的回答，“难道说魏洗马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吗？”
    当然，我要是看到了还问你做什么？
    魏征一脸疑惑的从坐垫上站起来，跑到了悟空的身后，认真仔细的开始观察这个忽然出现的小桌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情。但是看了半天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因为不管是墙壁还是地面，似乎都没有一点问题。
    而悟空则是一点也没有因为魏征的这个举动而介意，他这个时候正一边熟练的清洗着茶壶茶杯，一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时不时的朝窗外的天空上看着。
    “小师傅，实在抱歉！”魏征讪讪的坐下，对悟空说，“我只是很好奇……”
    “没有关系。”悟空一边看着窗外，一边随口回答，“估计是因为刚才小桌子就在小衲我的身后放着，所以魏洗马你进来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吧！”
    “也许是吧！”魏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一点也不相信悟空的这个解释。
    要知道，悟空的这间禅房四壁全都画满了纵横的墨痕，在这张小桌子则是通体一色，除了木头本身的文理之外，没有任何的花纹。这样的一张小桌子摆在这种房间里，就像一只拉轰的萤火虫在黑夜里一样，怎么可能让人注意不到。
    更不要说，在这张小桌子上还放着几个洁白如玉的瓷壶和茶杯了。
    虽然说悟空泡茶的技巧还是跟前几天的时候差不多，不过这次悟空显然是心里有事情，时不时的就朝窗外看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没有跟魏征解释什么喝茶的技巧。不过事实上也不用他介绍，魏征魏洗马也是一个经常喝茶的人。
    前面曾经说过，茶在隋朝以前的时候，仅仅是一种用来治肠胃的药物而已。就算是到了隋朝的时候，茶也不是那种很大众化的饮料，喜欢喝茶的一般只有两种，第一是肠胃有毛病的人，第二就是宗教界人士。
    道信大师是后一种，而魏洗马则是第一种。
    魏征，字玄成，河北人。早年因为家贫的时候，所以饮食无着，也就是说，吃饭吃的很不规律，再加上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神马树皮草根观音土之类的玩意，只要能填肚子的都吃过，因为肠胃一直都不是很好！
    后来魏征六十多岁就因病去世，不能不说与他少年时候的这段经历有关。等魏征到长安做了太子洗马之后，也曾经找医生看过，结果医生给魏征开的药就是茶叶。所以与一口茶都没有喝过的李世民不一样，魏征虽然没有道信大师那么频繁，但是两三天也要喝一碗的。
    当然了，魏征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自己平素喝起来都要皱眉的那种茶叶，居然在这个小和尚的手底下，竟然发出了这种淡雅的香气。
    悟空还是那副一脸若有所思，或者忧心忡忡的样子，时不时的看着窗外，但是手下沏茶的速度还是如同行云流水一样，点，斟，洗，刷一套动作井井有条，就算是目光看着窗外，用来洗茶壶和茶叶的开水还是一点都没有溅出来。
    等到开水三沸的时候，悟空终于再次把目光收了回来，然后提壶冲泡转晃，就在魏征有点目瞪口呆的时候，悟空已经把一杯碧绿色的茶汤推到了魏征的面前。
    魏征用手把杯子端了起来，凑在自己的嘴边闻了闻，茶香隐隐，色泽澄澈，不管是色泽还是香味，都比自己日常的时候喝的那种粉碎之后的团茶要强的多。轻轻的喝了一口之后，魏征只觉得浑身轻松，本来还觉得有点微微作痛的肠胃顿时感觉到了一阵的舒适。
    “好茶！”魏征脱口赞叹而出，“小师傅的这种茶当真是神品啊！”
    “不敢！”悟空礼貌的微微一笑，接着扫了窗外一眼之后，又把眼光转了回来。“对了，小衲还不知道，究竟魏洗马来庄严寺寻找小衲，到底是有何见教呢？”
    “是这样的。”在见识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接着又喝到了这仿佛是甘露一样的茶汤之后，魏征心中对悟空的态度不自觉的起了一点变化，“听说小师傅你曾经为礼部文纪公炼制了一副法器，名叫水晶镜的是吗？”
    “不错！”悟空点了点头，“那种水晶镜是可以对光芒进行折射，于是可以让文纪公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看的更清楚的一种法器。不过……”悟空上下的打量着魏征，“魏洗马正当盛年，似乎用不着这样的东西吧！”
    “魏某其实也已经老了！”魏征连连摆手，“再过数年魏某就到了知天命之年，怎么能说的上是正当盛年呢。”
    “魏洗马太谦虚了！”悟空拎着茶壶又给魏征添了一杯茶，但是没有给自己添。“以小衲看来，魏洗马现在两眼有神，依然是耳聪目明，还不需要用这些外物。”
    “其实魏某此来也不是为了自己。”魏征端起茶杯再来了一口，“当今陛下春秋已高，看东西的时候，有时也会觉得模糊不清，所以太子殿下就让魏某来问一下小师傅，这种水晶镜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请小师傅为陛下炼制一副呢？”
    “任何东西，有其利则有其弊，就算是神仙所用的神器也同样如此……”悟空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窗外，但是嘴里却是说着让魏征感觉到心情很沉重的话，“这个水晶镜当然也不会例外……”
    “那么……”魏征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的紧张，“水晶镜的弊端是什么？”
    魏征没有办法不紧张，毕竟水晶镜这个东西如果真的好用的话，那就关系到李渊陛下对于太子的观感和眷顾。作为一直镇守中枢的太子，李建成在军队中间的威望和势力都没有办法与秦王李世民李世民相比，如果再失去李渊的好感的话，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太贵了！”悟空看着窗外，轻描淡写的回答。
    “小师傅，您说什么？”魏征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水晶镜，需要用清澈无瑕的水晶来制作。”悟空转头看着魏征，“如果水晶不透明的话，那么做出来的水晶镜戴上不带无益而且有害。但是这种清澈无瑕的水晶是很贵的，明白了吗？”
    “小师傅，您说这个水晶镜的弊端就是太贵了？”魏征差点失笑出声，贵点算是什么弊端，讲话要真是便宜的东西的话，也显示不出来太子的一片心意啊！
    “当然！一切事物，皆从苍生从来，还必须回复苍生中去！”悟空钻过头来，用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看着魏征，一本正经的回答，“在小衲看来，世间的万物，如果不能为天下苍生所用的，就是毫无用处的东西。你说呢？魏洗马！”
    魏征定定的看着悟空的双眼，过了一会之后长跪而起，双手作揖，深深的拜了下去，“谨受教！”
    这次悟空不闪不避，端坐在哪里，受了魏征一礼，然后反手又给魏征倒了最后一杯茶。接着朝窗外看了一眼之后，又问了一句，“魏洗马，你确定，真的没有人在朝廷上提议，要放火把长安烧掉，然后迁都的消息吗？”
    魏征想了想之后，还是回答了一句！“某确定！”
    当魏征从庄严寺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在马车里看看书，或者翻看一些递到东宫的奏折之类的东西，而是破天荒的开始发起了呆。
    今天和悟空的见面，彻底的颠覆了魏征心目中对于这个小和尚的认知。虽然说这个小和尚的确是很神奇，比如说那个铜壶是什么时候被灌满了之后跑到炉灶上的，还有那个凭空出现的小桌子等等，都是魏征亲眼所见，但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但是最让他震撼的却不是这些事情，而是那个小和尚看向窗外的那种忧患之色，以及跟自己义正言辞的说出那句‘天下万物，如果不能为天下苍生所用的，就是毫无用处的东西’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坚定的语气和决心。
    这样的一个小和尚，就算有一些神通，但是怎么看也不是那种神棍吧！
    当魏征回到了太子东宫的时候，李建成还在太极宫里，直到魏征又胡思乱想了一阵，然后接着踏踏实实的把今天要处理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李建成终于散朝回来了。
    今天李建成的心情似乎很好，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魏征先简单的说了两句，意思就是悟空和尚已经同意给陛下炼制一副水晶镜的事情说出来之后，接着又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也可以算是喜事吧！”李建成笑着说，“今日我总算是扳回了世民一局。”
    “哦，什么事情？”魏征接着问。
    “今日在朝会之上，邢国公刘政会提了一个傻到不能再傻的主意。”李建成哈哈大笑，“他居然跟父皇说，突厥人之所以屡屡犯境，就是因为长安距离突厥太近，而长安又过于富饶，于是引起了突厥人的觊觎……”
    “太子殿下，你等等……”魏征吃惊的看着李建成，“邢国公的主意，不是一把火烧毁长安城，然后大唐朝南边迁都吧！”
    “就是这个没错！”李建成开心的说，“怎么，魏洗马你也听说了，你听谁说的！”
    “臣是听说了！”魏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是听那个悟空小和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