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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小手胡乱挥舞。
拓跋真呵呵一笑,随意地向前方瞄了一眼,却突然浑身一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海莲娜莫名地抬起头,道:「父汗,怎么了?」
拓跋真一脸震惊之色,他把乌岩匆匆塞到海莲娜怀里,道:「海莲娜,好好照顾弟弟,父汗去去就来。」说着跑了下去。
身后服侍的众人都有些莫名,几个贴身侍卫赶紧追上去。
拓跋真急切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节日里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侍卫们一眨眼就不见了大汗的身影,拓跋真今日打扮得很低调,和寻常贵族无异,而且大会上来了许多人,不是每个人都认得他。
他追随着那个人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王廷内围的僻静之处,却不见那人踪影。
拓跋真正茫然四顾时,突然某个帐篷后面伸出一只手,猛然将他拽了过去,他一惊,刚要动手,却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圈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急切地抬起头,还没看清那人的面容,嘴巴却被温热的唇舌堵住。
「呃……」
二人没有过多的言语,拓跋真的双臂立刻紧紧揽上那人的肩背,迫不及待地唇齿交融起来。
湿漉的唇舌彼此勾缠,草原芬芳的气息立刻变得清新而妩媚起来。远处的马蹄声、欢笑声、乐器声,仿佛一下子都变得异常遥远,世界朦胧成一团,他们就像两头野兽,只有彼此炙热而激烈的撕咬。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分开,彼此的嘴唇都有些红肿,湿润晶亮。
拓跋真捧着对方的双颊,定定地看着他。
「阿星……」
言子星瘦了,也黑了,下巴上留了一圈胡子,猛地一看和草原上的厥人没有多大区别,但那双眼睛还是星亮如昔,带着浅浅的笑意和满眼的喜悦望着他。
「阿真。」
他刚唤了两个字,却见拓跋真脸色突然一变,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低声嘶吼:「混蛋!这些日子你究竟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你不知道我、我……」他激动得无法言语。
言子星握住他的手,讨饶道:「是我错了。我回来了,我现在回来了。」
拓跋真咬牙切齿地道:「再有一次!再有一次你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言子星嘴角含笑,道:「你在担心我吗?阿真,你担心我。」
最后一句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拓跋真突然放松了力道,静静地看着言子星:「我很担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子星愣了一下,随即感到满心的喜悦和温暖,他凑上前,与拓跋真额头相抵,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担心,实在是当时回不来。」
拓跋真立刻脸色变了:「你受伤了?」
他退开两步,抓着言子星的双肩细细打量他全身上下。
这时侍卫们终于找了过来,呼唤道:「大汗?大汗?」
言子星道:「回去再说。」
拓跋真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放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转出帐篷,道:「我在这里。」
众侍卫奔了过来。
拓跋真挥挥手,道:「行了,你们都退后十步,跟在后面。」
为首的侍卫长听令,指挥众人退后。
言子星跟在拓跋真身后,拓跋真却突然回头:「站到我旁边来。」
言子星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并肩走到了他身旁。
拓跋真大大方方地与言子星一起回到王帐,派人去问了一下大公主和大王子的情况,知道两个孩子已经被奶娘和嬷嬷们带回去休息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遣退众人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那日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怎么瘦了这么多?」
言子星享受了一番他的关心,才慢慢地解释这几个月的情形。
原来那日追来的当真是东厥兵马,正是埋伏在山头突袭的异族。
这队人马数量不多,追过来的有一百多人。
言子星心知以一己之力挡不住这么多人,但他仗着武功高强,骑下的墨风是少有的千里宝马,纠缠一会儿拖延时间却是可以的。
他先放出了寻机营的黄色烟弹,再引着众人往与拓跋真相反的方向跑了一段,于一个山谷下交起手来。
以一挡百,当真是一场血战。
言子星轻描淡写地一提而过,只说后来凌虎等人带人及时赶到,那两百精卫都是北堂家最精锐的部队,终于护着他逃了出去。
只是他受伤太重,凌虎忧心他的伤势,寻了一处僻静之地休养了一段时间。
言子星着实昏迷了一段时间才醒来,一醒来就要去寻拓跋真,却被凌虎拦住,硬是领着两百精卫强将他留在当地养伤。
言子星大怒,差点拔刀砍了凌虎,但是凌虎仍然坚持己见。
要说凌虎为何如此大胆?言子星是他的主子不错,可是言子星上面却有个更大的主子在,不是别人,正是老北堂王北堂傲。
凌虎、凌成、凌东等一干精卫,全是老王爷亲自给么子挑选出来的,早给他们下了死令:「听少主的话没错,但关键时刻不能让少主乱来!」
北堂曜日虽是长子,有威仪有手腕,但过于疼爱弟妹,心肠柔软,若是言子星当真央求起来,北堂曜日一心软,说不定就会由着他去的。
北堂傲对此心知肚明。
他原是个冷傲无情的主,手段杀伐凌厉,又是从那个乱国纷战的年代走过来的,比北堂曜日严厉不知多少倍。他深知言子星其实是个任性的主,脑子一热撒起疯来,北堂曜日绝对挡不住对弟弟的宠爱之情,因此亲自调教的凌虎等人,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看住言子星。
凌虎有老王爷的暗令密旨在身,顶著言子星的暴怒也不松口。好在凌成是个机灵的,赶紧去打探出西厥的消息,回道拓跋真已经回到大军,正与东厥交战,且散出了秦子业剿灭东厥王廷的消息,战事对西厥有利。
言子星听到拓跋真平安无事地回到大营,这才放下心来,又知道以他的手段,吃了这次的亏,对东厥必定另有战略,便不再坚持了。
他休养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转,心里记恨着那伙偷袭拓跋真的异族,让凌成带人去查,谁知竟是北胡人乔装而扮的。
言子星心下大怒。
去年他就发觉明国边城附近的北胡人多了起来,就是东厥暗中放行的缘故,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善于隐匿行踪,竟能在交战之中突然冲出来,连凌虎等人都是最后一刻才发觉。
他立刻派人给北堂曜日送了信,让他彻底搜查边城附近的北胡人。此事在明国掀起了一波风浪不提。
他又派了寻机营的人在东厥内部挑拨干木图父子,正好拓跋真也有同样动作。
大王子反了之后,与干木图兵分两队,带着部分人马逃了。言子星那时伤好了一半,便将干木图留给拓跋真收拾,自己带人去追大王子。
后来他将奔逃出来的东厥大王子远远逼走,撵进深山老林后,这才返回。这样一来一回,再加上他身上的伤势未曾养好,走走停停,才拖了这许久归来。
拓跋真听他一一道来,跳起来怒道:「那家伙跑了就跑了,你又去追什么?难道我西厥没人了吗?我又不怕他打回来!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赶紧回来休养,偏去逞什么能?以为我稀罕你的人情吗?」
言子星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噬。东厥这次虽败了,大王子就是颗火种,若不把他掐灭在灰烬里,以后不知要给你和儿子惹多大的麻烦。我是想着海莲娜和儿子都小,要等他们大了撑起家业还不知要多少年,期间受累的还不是你吗?」
拓跋真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是水做的吗?要你来替我担忧?我西厥男儿十岁便能上战场,乌岩转眼便能骑马,用不着你这么提前替他操心!」
言子星眉眼一弯:「你给儿子起名叫乌岩?苍鹰的一种,很不错。我刚才看见他了,小家伙挺精神。」
拓跋真冷道:「你也知道你是有儿子的人。有时间跑去追那些残兵败将,不知道回来看看儿子女儿?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
言子星心下一暖,道:「是我错了,让你担心都是我不好。」
拓跋真一时口快说出了心底话,忍不住老脸一红,但见言子星消瘦沧桑的脸,到底没有否认,只板着脸道:「不仅我担心,海莲娜这些日子也记挂着你。她是个懂事的,未曾缠着来问我,小小年纪就有了心事,我看着就心疼。」
言子星闻言立刻坐不住了:「我去看看海莲娜。」
拓跋真道:「得了,你坐着吧。我让人把海莲娜和乌岩带进来。」
五岁的海莲娜稳稳地抱着弟弟进来,一家四口重聚,自有一堆说不完的话。
海莲娜到底年纪小,哭笑过后便安了心,但拉着言子星的手一再让他重复:「爹爹保证以后再也不离开甜蜜的小花朵。嗯,还有弟弟。」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拓跋真道:「乌岩是我给孩子起的小名,正经大名还没有呢。」
言子星眼睛一亮:「你是给我留着呢?」
拓跋真别过脸去,耳根有些发红:「你要起我也不拦着。」
言子星知他别扭,也不点破,笑道:「我这还真有个名字,早想好了的。」说着从怀中掏出张纸来。
拓跋真接过来一看,见那张纸皱得厉害,显是言子星一直贴身带着,不时打开来看的。上面是刚健有力的两个字:君睿。
「拓跋君睿,这个名字不错。」
他念了一遍,很是满意,撇头看见言子星含笑坐在那里,忽然有些不安,动了动身子,道:「君睿是我拓跋真的儿子,未来的草原之主,拓跋君睿这个名字,是不能变的。」
言子星柔声道:「我知道。我说过,孩子都留在你身边。」
拓跋真心里一松,有点内疚,又有点不安,道:「那你呢?」
言子星道:「我人都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拓跋真愣了一愣。
言子星微微笑道:「你我的事家中是早就知道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带着那么多粮草来?皇上和大哥已经应允,日后明国和西厥开市互利,永结同好。只要你不越过敕勒山,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
他知道拓跋真将司简的人头送去了遥京,算是还明国三十万石粮草的人情,其实也是变相为自己在大哥面前解围,毕竟这次他执意留在草原,确实是任性行为了。拓跋真送去了那份「重礼」,也是为他安抚大哥的怒气。
拓跋真顿了一顿,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道:「我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言子星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你可要对我好点,不然我不高兴就回娘家了,看你怎么对海莲娜和乌岩交代。」
拓跋真反手握住他的手,定定望着他,郑重地道:「我以天神的名义起誓,此生必不会负你。」
言子星深深地看着他,突然一伸手,将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往日恩怨随风而去,今日的恩爱才是一切。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一家团圆更幸福的了。
――全文完
番外
「乌岩,你给我站住!站住!」
「别理她,我们快跑。哟喂儿喂儿……」
几个男孩骑着马跑在前面,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纵马在后面追。不过距离有些远,那女孩一时追不上,在后面呼喊。
「赫达,你给我站住!」
女孩换了个名字一声娇喝,前方年长的那个少年便勒住了马,有些犹豫地停在原地。
另两匹马冲了过去,又停下,为首的一个男孩抬起下巴,不悦地道:「赫达!」
赫达迟疑地道:「乌岩,要不我们不去了吧?海莲娜在叫我们呢。」
那男孩目光一冷,哼道:「好啊。赫达,那你去陪海莲娜吧。硕济,我们走!」
身旁一直不曾说话的另一个男孩看了一眼赫达,又看看这个男孩,简单地嗯了一声。
两人纵马又要走,这时海莲娜追了上来,道:「乌岩,你站住!你再跑我就告诉爹爹!」
那男孩冲她做个鬼脸,吐舌道:「就会告状。有本事你告去啊,我才不怕呢。」
海莲娜拦在他前面,道:「你不带侍卫偷跑出来,还敢跟我顶嘴!嗯?」她秀目一瞪,一双深蓝如墨的眸子变成黑色。
乌岩一看便知这是姐姐发怒的前兆,不由心下怯了几分,这才瘪瘪嘴道:「这有什么。我听阿布禅说前面山谷里有条小溪,去那里游泳最好不过了。」
海莲娜厉声道:「拓跋君睿,你才几岁,就敢自己跑去玩水?你以为爹爹教过你游泳你就能了是不是?」
乌岩今年方止七岁,但胆子极大,草原上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海莲娜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但西厥少女发育较早,看上去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了。
乌岩长得比较像言子星,眸子的颜色也是纯黑的,但鼻梁高挺,薄薄的双唇像极拓跋真。
他见后面一群侍卫已经追了上来,知道今天的偷溜计画失败,何况他的马小,本也跑不远。
「不去就不去。」他不高兴地别过头。
海莲娜缓下口气,道:「不是不让你去,可总该带上几个侍卫,别让父汗担心。爹爹刚回来,你不在家里好好陪着,就知道跑出来玩耍。父汗最近身体又不好,若是知道你自己跑去游泳会生气的,你也该体谅点,不然爹爹就骂死你了。还有硕济,你也是,你这样娘娘会担心的。」
硕济沉默不语,却暗暗瞥了赫达一眼。
赫达立刻上前道:「海莲娜,还有我在呢。我会看着弟弟们的。」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海莲娜就更气:「你不过比我大几个月,又能看着他们什么了?我问你,若是他们两个都溺了水,你一个人救得过来吗?」
赫达立刻无言以对。
乌岩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是我让大哥和硕济陪我来的,现在不去总成了吧?都是我的错,姐姐也别怪别人。」
海莲娜道:「你倒是个有担当的,跟我回去向父汗陪罪去。」
乌岩眉梢一挑,神情高傲,和言子星出奇地相似:「去就去。」说着一扬马鞭,往回跑了。
海莲娜跟了上去。
硕济凑到赫达身边,低声道:「我那里有些小物件,回头大哥拿去送给大公主,陪个礼就过去了。」
赫达笑笑,憨厚地道:「哥哥那里有东西,怎能用弟弟的?」
硕济白了他一眼,道:「你那里都是刀啊枪的,女孩子能喜欢吗?听我的。我那都是母妃给的,正适合送女孩呢。」
赫达想想也是,道:「那就谢谢你了。」
硕济微微一笑:「都是兄弟,客气什么。」说着去追乌岩了。
拓跋真歪在殿帐里,看着眼前黑着脸的人,不耐烦地道:「走了这么久才回来,回来就摆一张臭脸,这是给谁看呢?」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都多少日子了?若不是我得了消息赶回来,怕孩子生了我还不知道呢!」
拓跋真皱眉:「哪里有那么夸张?你最多不过回去个半年,难道还能撂下我和海莲娜、乌岩不管?」
言子星道:「你是算好了是不是?临走前设计我一番,等我回来你肚子也大了,也奈何不了你了。」
拓跋真冷笑道:「你还想怎么奈何我?莫非我肚子里的不是你的骨肉不成?」
言子星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算了,说不过你。我不想你再生也是为了你好。」
拓跋真不在意地摆摆手,道:「都调养这么多年了,早就好了,偏你还当回事似的。听说早年我那位岳父大人也曾伤过身体,后来还不是生了你们这些兄弟?」
言子星道:「那是我爹爹命大,有神医调理着,我父王也上着心。再说了,你以为我父王愿意让爹爹生啊?有了我纯粹是个意外。」
拓跋真没好气地道:「那你就当我肚子里的这个也是个意外好了。」
言子星摸摸他的肚子,道:「我从谷里带了白羽来,是有名的神医。让他帮你看着,我也安心。我们摩耶族别的不说,医术绝对是当世顶尖的。」
拓跋真闻言,点了点头道:「难为你想得仔细。老师年纪渐大,这几年身子也不好,我也不敢太劳累他。你带的人我自然放心,你也可放心了。」
言子星嘟囔道:「在你身边我可从来没放心过。」
拓跋真推了他一把,不耐烦地道:「好了,老夫老妻的,还怕我算计你不成?就是算计你,那也是没把你当外人,难道你不想再给海莲娜和乌岩添个弟妹?」
言子星摸了摸他的脸,轻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年纪大了不好生嘛。不过你愿意像我爹那样老蚌生珠,我心底也是欢喜的,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真是爱操心。」拓跋真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翘起。
要说这几年来,二人也过得恣意。
言子星原就喜欢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再有爱人儿女相伴,日子别提多美了,不过每年他也要回明国一趟,或是去遥京,或是回灵隐谷。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要耗上三、五个月。
拓跋真经过上次与言子星的生离死别,终于面对了自己的感情,也不再藏着掖着。他本就性情坚定,极有主意,既然做了决定,便不再把言子星当外人,一心一意做起了契兄弟。
不过他作为西厥之主,万事还是从王位上考虑。
如今他膝下一儿一女,未免有些单薄。草原广阔,部落甚多,以武力为尊,自己这般手腕,还需三弟左贤王辅助,将来乌岩大了,若没有兄弟帮扶,未免有些不足,便有了再生一个子女的想法。
不过他明里暗里探过言子星的意思,却见言子星好似不希望他再生了。他私下问过阿素亚老师,自己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虽年岁大些,也是无碍的,于是便在言子星临回明国前偷偷停了药,果然不久便又怀上了。
言子星回明国不到两个月便得了消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此时拓跋真已经五个月的身孕,肚子都挺了起来。
这些年来二人感情深厚,言子星的家世拓跋真也是尽知了的。他虽知道言子星也是摩耶人,能以男子之身孕育子嗣,但却从未动过让言子星生一个的念头。
言子星对他的好他是知道的,不说别的,就说言子星脱了衣服后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疤,都是因他之故得来的。
拓跋真也不是铁石心肠,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疼惜得不行,他自觉二人相识以来,自己愧对言子星良多,一向是自己算计他、利用他,又多次被他舍身相救,便是陌生人都感激不尽了,何况是自己的心爱之人?
拓跋真这点男人的担当还是有的,以身相许什么的就不必说了,为言子星多生几个孩子,却是他的心头所愿,何况言子星背井离乡地与自己生活在大草原上,自己再不加倍地疼爱他,岂不是让爱人心寒?
因着这些心事,这几年拓跋真对言子星可说好得不行。殿帐之外他是西厥之主,殿帐之内,他便心甘情愿地做言子星的契兄,还是在下面的那位。
如今他肚子渐大,才五个多月,便如一般妇人六、七个月了似的。
言子星心里担忧,不过他带来的白羽――灵隐谷的神医柳承河却笑嘻嘻地道:「恭喜言世叔了,大汗这一胎说不定是双胞胎呢。」
言子星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真的?」
柳承河道:「十有八九。我曾听说这双胞胎乃是有家族遗传的。言世叔的三哥三姐便是双胞胎,文国静王爷的一对长子也是双胞胎,因而言世叔生一对也不奇怪。」
言子星又惊又喜。不过他还是担忧:「大汗已经年过四旬,生产时可会吃力?」
柳承河道:「那也在所难免。不过言世叔放心,大汗保养得宜,身子强健,又有我在,不会有大问题。」
言子星这才略略放心,转头对拓跋真照顾得更加仔细不提。
转眼过了数月,拓跋真怀胎快要足月,肚子大得吓人,起卧也不再灵便,自一个月前便卧床休息了。
海莲娜乖巧懂事,乌岩也早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纪,二人得了爹爹的嘱咐,近些日子一直老实得很。
言子星很是担心。
拓跋真这次初时的怀象还好,没有怀乌岩时那么难受,但到了后面,月分越重身上越是虚了。腰酸腿软什么的自不必说,元气上就差了很多,脸色也不好,还长了些斑。
虽说男人不大在意这些,但拓跋真从前也是个英武的美男子,孕期心情反复,难免有些郁闷了。
他心里不爽,便折腾得言子星够呛。
好在言子星对别人不行,对他却有一万分的耐心,又早摸顺了他的脾气,三两下就把人哄住了。
这两口子年纪越大,反倒过得愈加和美了,以前那些打打杀杀、如狼遇虎,现今却是少见了。不过,床上例外。
「阿星,快扶我起来,腰要折了。」拓跋真躺了一会儿便折腾起来。
言子星赶紧过去把他扶坐起来,靠在身后的软靠上,道:「我帮你揉揉。」
拓跋真哼哼唧唧地道:「赶紧生吧,真是受够了,天还这么热,简直要了我的老命。」
言子星忙道:「呸呸呸,别乱说话,什么命啊的。」又柔声道:「你别着急,承河说了,这次你怀的是双胞胎,怕等不到月底就到日子了。」
拓跋真道:「海莲娜和乌岩都是冬天生的,偏这次赶上七月里最热的时候,真是苦熬。」
他脸上一层湿汗,只能拿帕子擦擦,偏身子太重无法洗澡。连北堂家从遥京千里迢迢送来的新鲜蔬果都有忌口,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把他气得够呛,深以为北堂王这是故意眼馋他呢,却不想人家为了弟弟每年都送的。
北堂曜日接了言子星和柳承河的信,知道拓跋真怀的是双胞胎,忍不住进宫和司耀辉说起:「父王才是真正的高明,西厥的下一代继承人的体内流有明国的血统,这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司耀辉道:「要我的话,可舍不得用这个方法。把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和和亲有什么区别?」
北堂曜日笑道:「子星心之所系,也是心甘情愿,又有什么办法?咱们做兄长的,还不是希望弟弟们的日子过得开心就好?」
「这倒是呢。」司耀辉觉得这几年明国和西厥的关系和睦,边关安定,真是省了大心。尤其与草原贸易还赚了不少钱,便笑道:「不如封子星一个爵位,也算慰劳他不远万里『和亲』的功劳了。」
北堂曜日笑道:「再看看吧。拓跋真这次怀了双胞胎,若是能一举生下两个儿子,父王的意思是抱回来一个。到时你再给子星封爵,将来爵位也有人继承。」
司耀辉点头:「说得也是。」
若是生了两个女儿,就算言子星在明国有爵位,拓跋君睿是草原的继承人,这爵位将来也是空悬绝户的。
不过北堂傲和北堂曜日的期盼到底没有落空,八月分收到草原来信,拓跋真竟真的生了一对双生子。
北堂曜日大喜,立刻去给北堂傲和言非离报信。
言非离已年过七旬,身体老迈,从前年便和北堂傲搬回了京城王府颐养天年。
北堂傲却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五旬左右。听了北堂曜日带来的喜讯,在书房里想了一下午,大笔一挥,给两个小孙子起了名字,让北堂曜日连夜派人送去草原。
拓跋真这次生产说不上吃苦,但产后却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原本年纪就大,又怀的是双胞胎,虽各种补品流水似的吃进去,但身体仍虚,却把两个胎儿养得极肥。
生产时,拓跋真肚子像座小山包似的,重重地压在身下,腰部以下完全没了知觉,一阵阵的疼痛像汹涌的波浪一般袭来,整个人都似浸泡在无底的深水里,疼得喘不过气来。
言子星陪在他身边,见他鬓发之间全是汗水,五官扭曲,人都喊不出声了,当真慌得不行,脸上却做镇定之色:「阿真!坚持住,有我在呢,别怕!」
拓跋真心里怒骂:老子怕个屁!老子是疼的!真他妈想劈了你!
不过为了省力气,他只能将怒言咽在喉咙里。
「呃啊――呼呼……呃――呼呼……」
拓跋真张着嘴使劲吸气,再用力,再吸气,麻木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拓跋真深有体会。
他不是第一次生产,身体也满适应,羊水破了之后很快便开了产道,只是两个小家伙在肚子里依依不舍地抱在一起,竟不大愿意出来,拖了一会儿,弄得拓跋真居然体力不济了。
一碗催产药下去,这才有了效果。
老大个头大,扭扭捏捏地到了傍晚才出来,老二则在父亲肚子里又赖了一个多时辰,柳承河又是针又是药的才把他请出来。
要说拓跋真这次生产也挺顺利的,早上起床时觉得肚子不对劲,到了中午开始生,苦熬了一下午,傍晚时老大出来,晚上老二出来,拓跋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累得倒头就睡了。
这次生产之后他调养了足有半年之久,才慢慢恢复了精气神。
到底年纪大了,拓跋真不服不成,好在一次生了两个,也算超额完成任务,以后打死他也不再生了。
两个儿子他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明国遥京来了封信,两个儿子分别给起名为拓跋君安和北堂君宁。
拓跋真半天没说话。
言子星低声道:「老爷子的意思是,等君宁三岁时就接回京城抚养。那边……皇上给我封了一个爵位。」
拓跋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用为难,我明白你家老爷子的意思。罢了,若不是双胞胎,想必那边也不会让把孩子抱过去。现在既然一举成双,君宁便算我补偿北堂家的。」
言子星张口欲言,却被拓跋真打断:「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些年来你陪我留在草原,一年不过回去一次。我知道明国最重孝道,你这样弃父母和家族于不顾,算是大不孝的,以后君宁去了遥京,就当是替你在老爷子膝下尽孝了。」
言子星惊喜:「阿真,难得你竟这般大度,如此为我着想。」
他原以为有海莲娜的前车之鉴,拓跋真是绝不会同意把儿子送到明国的,到时惹怒了老爷子,事情可就不得了了。
以北堂傲那冷傲刚硬的性格还有举世无双的武功,真要亲自出手,别说三个孙子一个孙女,连带他自己都有可能被抓回去。
却没想到拓跋真竟然痛快地答应了。
拓跋真微微一笑,道:「得了,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再说儿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总要给你留个根。君宁日后去了明国也不错,君睿君安将来在草原上也有人帮扶。三个兄弟互为倚柱,才能力保不坠我西厥强势。」
他现在脾气温和许多,人也通达不少,又与言子星感情深挚,恩爱多年,既然有了三个儿子,也不介意给老北堂王送去一个,何况北堂傲的名号他是知道的,有老王爷和现任北堂王的教养扶持,北堂君宁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言子星笑道:「你同意就好。从遥京到王廷也不远,一个多月也就到了,只要两国安宁,他们兄弟也能常往来。」
拓跋真点了点头,逗弄着身边的双生子,神态很是慈爱悠然。
言子星看着看着,忽然握住他的手,道:「我真庆幸当初追着你来到草原,若不是我这番死缠烂打的追逐,如今岂能如愿?」
拓跋真瞥了他一眼,斜飞双眉笑道:「若不是我先去了遥京,又抢回了海莲娜,你能追到草原来吗?」
「怎么不能?」言子星低笑:「我早就那么打算的,只是一直没准备好。后来你带走了海莲娜,我只能提前发动,说服了大哥二哥给西厥送粮,领了使臣的职责追过来。」
拓跋真眼神微眯,嘴角含笑,懒洋洋地道:「哦。看来我的魅力真是大啊。」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当初执意把女儿抢回来,其实心底也隐隐期盼过言子星会因此追过来。
拓跋真轮廓分明,双眸深邃,哪怕随意看人一眼,也仿佛是在深深注视一般,此时这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