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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子詹事急忙上前附耳:“殿下,楚相……”
    赵誊微微点头:“开始罢。”太子詹事肃然上前,抬声道:“太子殿下有令:众人归位听教!”
    鼓声响,霍信挥手执旗,台下兵将们在他指挥下归位,行列纵横、密密麻麻。赵誊上前几步,冷眼扫视全场一遍,厉声道:“日前皇后薨逝,举朝悲痛,孤与三弟日夜处理丧事,都觉此事颇为蹊跷。追查下来,竟是有人暗中施以毒手!”
    我闻言一惊,望向赵誊,见他身后的赵葑同样惊讶不已,台下众人更是议论纷纷,不知是谁胆敢谋害皇后。赵誊举起手臂,不容置疑地指向我,高声道:“经查证,真凶便是此人!他当日潜入皇宫,杀害皇后!正欲加害皇上时,被宫人发觉,狼狈逃窜,终于被霍将军擒于历阳!”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的人抬头看向我。赵誊大步走到我身边,一把抓起我垂散的头发,咬牙切齿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南越立国以来唯一以国号封王的皇子,越凌王赵彦!”
    此言一出,好像从晴空中劈下一道雷电,全场尽皆哗然。人人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不识我本人的边看边问,曾在我属下做过事的,一边口中呼喊不信一边仔细辨我相貌。霍信命人挥台上纛旗企图军队安静,无奈人群已沸,情绪已不可压制。
    赵誊却不介意,继续高声对台下道:“越凌王赵彦,皇室败类,乱国贼子!于洪嘉二十四年孟夏谋权篡位,行刺国君不成,亡命逃于北魏。皇上仁慈宽厚,念其一时鬼迷心窍,盼其能幡然悔悟,于是瞒下消息,着士子关暮秋顶替其与魏国公主大婚。不料,赵彦执迷不悟,自甘堕落,竟然屈膝投靠北魏,以魏国外戚之名,行谄媚求欢之实!昔有董弥断袖分桃,今有赵彦佞行而不知其耻!”
    台下哗声更大,梁济山挤在前面被鲁达明强行按住,仍是愤怒地大声质问:“人人知道凌王殿下战场杀敌,不避生死!何来谄媚之态?敢问太子有何凭据!”他这样一问,许多人也纷纷质问。
    赵誊冷笑,猛然扯开我衣物。我立刻猜到他意图,不觉咬牙道:“住手!”却听赵誊又一声笑,身体已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突兀而来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无不愕然呆滞。
    梁济山大吼:“刀剑疤痕,如何算作证据!太子妄言,如何服众?”
    赵誊骤然回身,狠狠指住梁济山:“这是谁,将他拿下!”
    鲁达明急道:“殿下宽宏,他日间饮酒,原是神志不清!”说着与几个小兵将梁济山强行拉到角落。
    赵誊接着冷冷道:“孤的话便是证据!囚禁七日,赵彦每日思淫,早已穿不得正装!”拍手命人为我系上衣带,眼中毒色横行,“众人此处听好!越凌王赵彦已被魏国封为越王,惟魏国之命是从,以征服南越国土,残害南越百姓为己任。弑君杀母,抛家弃国,残害手足,早已与禽兽等同!”
    场中人声鼎沸,或愤怒或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已将赵誊的话声淹没。我在台上缓缓向下望去,万千道目光毫不遮掩地向我射来,几乎能将肌肤灼痛。我抬头,天空一碧万里,何其可爱。也曾是这样的天气,我在万人注视中将南越所有荣耀握在手中,却原来要用这样的方式偿还。
    赵誊伸手,詹事递上圣旨。他接过后霍然展开,用异常严酷的声音道:“由此,孤今日替皇上宣布:废黜赵彦越凌王封号,逐出南越,从此以后,南越再无越凌王!赵彦本人及其后人,生不得入赵氏皇族谱牒,死不得入赵氏亲王陵。日后魏越两国若有争战,南越上至朝臣,下至军民,人人皆可诛之!”
    圣旨读罢,赵誊的声音借着四面高墙久久回荡。弥漫在场中的是可怕的静寂,无人为这决定喝彩,也无人再为此质疑。阳光刺眼,不分彼此地照射着每一个人,人人都如同中了咒语,呆若木鸡地立在当场。
    太子詹事见状急忙高呼:“皇上英明!殿下英明!谋逆叛国者,人人可诛!”随着他呼喊,宋然等人也都跪地附和,山呼声终于传遍教场:
    “……叛国者,人人可诛!人人可诛!”
    我闭上眼,不觉咬破了唇,这声音仿佛能刺破耳鼓,穿透心底。
    蓦地里,一个哭声突兀地从旁传来,是赵葑终止不住抽泣,扑地大哭。赵誊一把拉起他,怒道:“哭什么!滚下去!”转身问,“魏国的人到了么?”
    那詹事道:“已到两国边境。”
    赵誊寒声道:“霍信!速将此人送交魏国,以免夜长梦多。”
    霍信挥手命人为我松绑,我立刻从木架上滑下来。此时人群中忽有人喊道:“何不此时诛杀国贼赵彦,为国分忧?”许多人听罢纷纷附和,拔出随身佩刀。
    霍信大惊,起身道:“退下!”急向赵誊:“太子殿下,请速下令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赵誊也知其中利害,命詹事下令,照样无济于事。
    人群已不受控制,不断涌向台前。我静静坐在台上,微风拂动发丝,看着这些昔日同仇敌忾的军士们。他们有的愤怒不堪,有的脸现犹疑,有的露出不忍,却仍然在人流中不住向前。
    赵誊终于变色,大喊:“宋将军!”
    宋然站出来:“请殿下亲自鸣金稳住军心!由臣护送人犯离开!”说罢迅速走到我身边,伸臂将我抱起,果断道,“霍将军,你派手下护卫护持!”
    他抱着我跳下观武台,迅速骑上一匹战马,扬鞭冲向城外,失控的军士们被霍信挡在场内。即将出城时,梁济山与鲁达明带着手下士兵赶到,两人都不客气地看了宋然一眼,默然护持在两边。
    奔驰了半日,魏国边境就在眼前,宋然低声道:“殿下自己走过去,还是属下将您……”
    我淡淡道:“我自己走。”
    宋然将我抱下马,梁济山和鲁达明也下了马。梁济山突然单膝跪地,含泪道:“属下无能,眼见殿下无端受辱,却不能阻止……”
    我微笑:“什么都不用说。梁大哥,赵彦得你如此相待,足矣。”
    鲁达明也随之跪地,颤声道:“殿下,请允许属下为您送行!”
    我轻声道:“就送到这里罢。”
    前来迎接的魏军正在黑色旗帜下等待,我向着他们走去。一个少年骑马越众而出,眨眼间来到界碑之下。他下了马,一把将我拉过边线,清秀的脸上不知是激动还是难过:“你怎么披头散发地回来啦?像个野人似的。”
    “嗯。”
    裴潜对着宋然等人发怒:“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你现在能骑马吗?”
    “你载我一程罢。”
    “好!”裴潜扶我上了马,狠狠道,“我们先回去,这笔账以后再算!”他说着扯住马缰拨转马头,对一人道,“快马飞报太子殿下,越王殿下平安归来!我们走!”他挥起鞭,坐骑撒开四蹄奔跑。
    我无力地笑:“你骑术见长了。”
    裴潜得意:“自然!”边拉牢马缰边道,“你告诉我,那些南人怎么待你了!”
    我没有回答,边境那边传来梁济山等人为我送别的歌声,粗犷的嗓音,辽远而苍郁,那是出征时无数次唱过的战歌:
    “煌煌烈帜,男儿何为?为我南越,跨马征尘!
    从舟北上,投弋江淮。战士赴死,百转不回!
    战士赴死,百转不回!……”
    我静静倾听着,突觉胸中翻涌,一口鲜血尽数喷进裴潜颈中。
    第九十二章 抵d谋国
    裴潜回头见我吐血,立刻勒住马缰,大惊失色:“你怎么了?伤了哪里?”
    我软软伏在裴潜身上,勉强出声道:“没关系,大概多日没有进食,有些体虚。”
    裴潜又惊又怒:“南越人这些天都不给你吃饭?”他急问身边随从士兵,“你们谁带了吃食?”
    我止住他:“别急,离开历阳时吃过一点。”
    裴潜更加怒不可遏:“就算坐牢也没这样过!那里不是有你的亲人吗?为什么比对仇人还狠?”
    我闭了闭眼,方才一口血自胸中喷出,只觉几日来强撑的气力尽散,忍不住便要向后倒下。裴潜顾不上再生气,惊慌地回身拉住我:“我们立刻就近住下!”又问随从道,“离这里最近的城是哪一座?”
    一人回是巢县,裴潜便命那人进城去寻辆马车来。我尽力搂紧他,低声道:“我还撑得住,先到巢县也好,咱们尽快赶路。”
    裴潜担忧道:“你真的可以?我们其实不必很急,太子殿下正在合肥与南越交割土地,想必很快就能赶来。”
    我缓缓摇头:“不是急着见他,我有密奏要写给皇上,只怕迟了太被动。”
    裴潜这才醒悟,急忙驱马前行,只是由于担心我随时栽到马下,在路途中不停回头。
    到得巢县,县令听到消息急急迎出,裴潜将我扶下马,把越王府令牌递到他脸前,正色道:“请县令大人立刻准备饭菜与住处,再找一名大夫。越王殿下身体不适,需要借住几日。”
    县令不敢怠慢,急命衙役抬来轿子,向我道:“耳闻越王殿下来东海郡赴职,不想您为国操劳若此。下官府上粗陋,只要殿下不嫌弃,尽管住下,一应物事只须吩咐下官操办。”
    我有些无力应酬,只微微笑道:“多谢。”
    乘轿来到住处,发现那县令果然麻利,不但准备好饭菜,连大夫也早在房内恭候。那大夫看到我的脸色,又切了一会脉,拱手道:“大人连日绝粒,心肺脾胃皆已虚弱,先几日需食清淡,并少食多餐。小人此处为大人开几味补品作辅,以利您恢复元气。”
    裴潜命随从跟去抓药,按照那大夫叮嘱为我端来一碗清粥。我靠在床头喝了几口,总觉心事沉重,便放下道:“小潜,拿纸笔火漆来。”
    裴潜心知我要写密奏,虽然照做,却又忍不住道:“吃完再写不好么?”
    我把碗筷递给他,却把纸笔接过来,侧身就在床边,提笔叹道:“饿得太久反而吃不下了。割地对北魏来说无异辱国,不知要在朝中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万一皇上为平息局势收我兵权,岂不是糟糕之极?”
    裴潜凛然:“那样岂不是更无法抬头?连证明自己能力,将功补过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微笑:“孺子可教。”落笔道,“说说这几日水军训练情况罢。”
    裴潜听我问话,本来着急的神色转为尴尬,神色躲闪道:“这……训练刚刚开始,主要由赵将军负责,还不知收效如何。”
    我笔下不停:“你有事瞒我?”
    裴潜脸颊涨红,憋屈了好一阵,咬着嘴唇道:“大哥,我说一件事,你千万别生气……”
    我想着如何向江德奏报,不觉分了一回神。虽觉裴潜有事,却并没在意,边写边随口道:“好,你说。”
    裴潜犹豫良久,似乎难以启齿,直到我卷起纸张封入铜管中,他终于鼓起勇气:“大哥,我……”
    我将密信交给他:“拿我的令牌,派人直接送入宫中。”说话间忽觉后背一阵熟悉的寒意袭来,手里的笔竟不觉掉落。
    裴潜吓了一跳,急急扶住我:“哪里不舒服?”
    我闭目向后躺下:“我休息一会。你马上去办,不得耽搁!”
    耳听裴潜迟疑地问:“要不要再叫大夫?”
    我想抬手告诉他不用,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就这样昏睡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天放亮,我起身后便叫裴潜,吩咐他准备启程。
    裴潜还是一副心虚的模样,跟着我道:“大哥果真没事了?还是多住几天,把身体养好……”
    我径自跨上马,对他道:“我们也去合肥看看!”
    出了城,策马向西,不知为何心里急躁得厉害,总觉路途遥远,前面茫茫不知何时到尽头。急行半日,抬头发现一行人正向这边走来,为首的却是江原。他渐渐走近,也看清了我,叫道:“凌悦!”策马奔来。
    我不语,暗暗蓄力,等他走近,突然从马上飞身跃起,抬脚便向他踹去。江原吃了一惊,毫无防备地滚下马来。我随之落地,挥起手中马鞭向他抽下。
    江原急忙滚向一边,我毫不留情,立刻跟进又挥一鞭。江原被迫满地乱躲,怒道:“凌悦!你疯了!”
    我发狠,边抽边道:“教你对别人信口开河!教你爱我慕我!教你为我死战!”
    江原躲闪不及,翻身揪住鞭梢:“住手!”
    我回手一扯,忽然肩头剧痛,头晕目眩,无力地栽进江原怀里。
    江原紧紧抱住我,叫道:“凌悦!凌悦!”
    我被他叫得烦躁不已,猛地一挣,张开了眼。
    天色将明未明,我躺在床上,隐隐约约感到面前有人,手却被人握住。我动了动,身边的人立刻低下头,轻声问:“醒了?”
    我猛然睁大眼睛,脱口道:“江原!”
    江原凑近我,埋怨道:“你是什么投胎?还在昏睡之中,就对我又抓又咬!”
    我皱眉思索了好一阵,才不得不承认方才是在梦中。又试着动了动,全身依旧有些无力,只有左肩感到的丝丝疼痛似乎并不是幻觉,闷声道:“我梦见你了,可惜不是真的。”
    江原将我抱起来,靠进他怀里,笑道:“想我了。”
    我朝他翻白眼:“梦见把你抽得死去活来。”
    江原又笑,不以为忤:“先吃些东西,有了力气再抽不迟。”
    我被他喂了几口,觉得肩上痛楚越来越真切,止不住微微颤抖。江原立刻察觉,问道:“哪里难受?”
    “或许是江边潮气太重,过去中箭的地方……”
    江原迅速剥下我衣服查看后背,脸上扮出的笑意全无,似乎在强压怒火:“有些红肿。幸好我已命凭潮火速从洛阳赶来,大概天黑前就能到了。”
    我问道:“割地的事安排好了么?朝中怎么说?”
    江原似乎不愿提起:“朝中能说什么?割多少地将来都要预备收回的。三城中都留了部分兵力,让他们扮作平民混在城里伺机而动,去年交割那六座城时也是如此。”
    我摇头:“哪能真这样简单?南越接管之后,必会大肆搜捕奸细,且不论怎样周密安排,收回总要付出代价。这次我私自去南越,导致北魏割地,只怕朝中大臣对我愈加排斥,将来领兵南征便要受阻。”
    江原笃定道:“父皇明理,必不会被谗言左右。”
    我低声道:“江原,你知道我被逐出赵氏皇族了?”
    江原似乎一愣,低声开口道:“刚刚听说。”
    我平静道:“我昨日只是一时气血攻心,你不用怕我难受而故意不提。其实早就知道会在南越身败名裂,只没想到来得这样措手不及罢了。”
    江原沉默片刻:“是我大意,想不到霍信竟能密不透风,直到今日才知你所受折磨。”
    我淡淡一笑:“霍信谍战经验丰富,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
    他手指在我衣内轻轻触碰,终于忍不住切齿:“我也高估了赵誊,为尽快使他答应条件,亲口承认你在心中之重,不想却成为他羞辱你的缘由。割地的条件是不能伤你一毫,他竟想出如此歹毒的做法。无衣无食,一囚七日。如此阴刻小人,他日魏国铁骑攻破建康,我一定将他游街示众,碎尸万段!”
    我微弱地挑挑嘴角:“他不算伤我,只是当众剥了我衣服,宣告了叛国罪名,然后将我永远逐出南越。其实也好,让赵誊以为我不过是佞臣,以为你为情痴迷,正可使南越放松警惕。”
    江原抬起我的脚踝,怒道:“还没伤!难道刑具留下的不是伤,被诬蔑侮辱便不是伤?让全天下传你是我的禁脔,难道你就甘心?就算从此不为赵氏族人,也是我江氏皇亲,遭此奇耻大辱,岂能善罢甘休?”
    我警觉地看他:“你言下何意?你这么快就赶来,难道已经把城地交割完了?”
    江原冷笑:“赵誊如此背信,还指望白白得到土地?反正此事也是暗中进行,并未在两国朝中公开,趁着接替未稳一举倒戈,任赵誊也无处申诉。”
    我总算套出他真实用意,惊道:“你原来未及告诉皇上,想先斩后奏!”
    江原道:“除非赵誊实在精明。我本便倾向于假意割地,等你回来后即收回城池,免得引起朝中波澜。”
    我肃然道:“不可!此举冒险过甚!”
    江原重新为我端过饭碗:“南越不足惧。只要土地不失,最多被父皇责怪鲁莽,我们在此处多住几日,等你调养好身体再一同去洛阳领罪。”
    我头疼地推开他:“哪有时间多住几日?没想到如此大事,你敢擅自决定!我给皇上的密奏已在路上,你猜他会作何反应?”
    江原显然没料到我已给江德写了密奏,也微微吃了一惊,但他片刻便神色如常,故意想了想道:“也许会急怒攻心?”
    我差点再次喷血,怒道:“我才是要急怒攻心!”说着便要起身下床。
    江原按住我:“你再急也没用,难道能追回来?”
    我沉脸道:“我要赶去解释,免得皇上乍闻割地的消息不能接受!”
    江原不客气道:“我看假如你累死在半路上,父皇才更不能接受。”说着将我塞进被里裹住,“无论什么事都等养好身体再说!”
    我还想要挣动,他做了个要点穴的动作相威胁。我不甘心,瞪住他道:“不让我赶去也可以,那你自己必须打消立刻收回三城的念头。”
    江原眉毛扬起:“为何要打消?三城尽占淮河上游,拱手让给南越,等于江淮之地失去一半,扬州合肥等重镇便要受制。这样的事,你觉得父皇和朝中大臣们谁会答应?再者赵誊囚禁你本就是无理之举,不让他得一次教训,还道我魏国软弱无能。”
    我皱眉:“且不论我的身份问题。你既然知道要害所在,就不该以这三城作条件,现在答应了又反悔,必引起南越反击。魏国刚刚结束对北赵用兵,军民疲敝,无论朝野都需要休养,实在不适合仓促迎战。”
    江原微微冷笑:“许以优厚条件,只是打动赵誊的手段,即使如此他还做出这等卑劣行径,否则还不知怎样对你!要对魏国用兵,赵誊有这个准备和胆量么?他沉醉权谋,一心夺位,单单南越国内就够他应付了。”
    我否定他的说法:“赵誊固然心思狭隘多疑,但他步步为营走到今日,终于大权在握,岂是无能怯懦之辈可以做到?我在南越声名已毁,他心腹之患已除,自然更能放开手脚巩固权势。此时如有可乘之隙,未必不会借机宣示北上决心,以进一步拉拢主战派。”
    江原把一勺稠粥塞进我嘴里:“我不与你争论,不过可以追加一份密奏向父皇陈述始末,看朝中支持你,还是支持我。”
    我差点被他噎住,好容易才将饭粒尽数咽下,含混道:“不论支持多少,两国邦交,当以信立,否则怎能服天下众?”
    “那么挟人质以欺凌他国,又是正义?”
    “对方失义,就该失信相报?所谓兵不义不举。今日落人口实,将来灭国之战,何以正义自居?何以令百姓归服?天时、地利、人和,缺一者必遗后患……”
    江原又一勺将我口中塞满,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罢。晋王夺位之乱刚刚平定,梁王才有归附之心,正是需要重振朝野士气的时候。真的割了地,引起国中恐慌愤懑不说,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指向你?自己先失人和,还有什么立场领兵?”
    “……”我又费力地将粥咽下,干脆抢过饭碗,怒道,“你这是什么饭?要将我噎死么?”
    江原总算笑了笑:“怕你不够,特地多加了米,再过一天大概就能吃肉了。我们此时也争不出所以然,还是等待父皇宣召罢。”他搂了搂我的肩膀,温声道,“凌悦,不论哪种决定都有得失,但是内政不和无以对外。”
    我低声道:“我知道,所以更怕草率决定。”抬头看看他,“不过一旦最终有了决定,我会无条件支持你,希望你也如此。”
    江原深沉的眸子盯住我,许久才点头:“好吧,看你有什么理由说服父皇。”
    我笑:“太子殿下,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江原似乎还在想与我的分歧,随口问:“什么?”
    “我既想抱你一下,又想把你踹走。”
    江原听了凑到我面前道:“那亲一下如何?”
    我瞥他一眼:“这是比喻。”
    江原轻勾起我的下巴:“我却是当真!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急得坐卧不宁么?好容易把你换回来,还要与你无谓争论。”不等我开口,他已噙住我的唇吻了几下,又顺手伸进衣服摸摸我的腰,“好好养,别让我等得太久。”
    我轻抖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有些感情用事。”
    江原微笑:“那又如何,难道你不值得?”
    “逞一时之快意,难道值得?”
    江原捏我的脸:“越王殿下,我明白两国间情势瞬息变幻,机会稍纵即逝,走错一步就很难挽回。但也要纠正你,别忘了你自己也关系着两国力量对比。”他拿过我手中的空碗,又板起脸,“最快五天后动身,不要妄想早走一刻。”
    我躺回床上,心道江原的想法固然是能够稳定朝内的最佳选择,也能将这次的事故大事化小,然而对外却一定会激怒南越。内外取舍该当如何?看来若不准备充分,回洛阳后也难以打动江德与其他大臣。
    到掌灯时,凭潮果然风尘仆仆地赶到。匆匆把了一遍脉后,面色不善地斥我道:“越王殿下,你没事去什么南越?”
    我立刻为自己辩解:“谁说的?我是因为有事才去……”
    凭潮哼一声:“你好本事!为做一件事,又顺带惹出了几件事等人收拾。箭伤复发了?”
    我不敢回嘴,赞道:“不愧是神医弟子!”接着摆出苦脸,“不知是不是江边太潮湿的缘故,箭伤处突然会发冷,接着便疼得厉害。”
    凭潮仔细查看我的肩头,正色道:“你此处伤口极深,本来三五年也难恢复如初。这次在阴暗潮湿处关了这么久,寒湿早已侵入体内,兼之五日没有进食,元气耗尽,气血两失,原先的伤处无以自养,自然便会发作。若不是你长年习武,这么折腾来去,哪里还扛得住?”
    我赶紧赞同:“徐小神医说的是!我若料到后果如此,绝不敢没事跑去南越!”
    凭潮研墨写药方:“我先给你调养身体,然后再驱寒去湿。过去开给你的补药也不能停,只要注意平日休养,你的箭伤还是没有大碍的。”
    我看他没有拿出银针伺候,发自内心地毕恭毕敬道:“多谢凭潮小弟。”
    凭潮吹吹药方上的墨迹,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抑止不住的笑意:“亲兄弟明算账,你如今已是越王殿下,咱们药方的钱自然也要涨一涨了。”
    我一愣:“涨钱?”
    凭潮不耐烦:“当初为你治伤,白吃了我多少药?现在殿下已贵为越王,还要与小人计较?”
    我忙道:“我没有此意,你只说多少罢。”
    凭潮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厚道:“看在与殿下交情份上,一张药方只要白银一百两,每煎一副药十五两,把一次脉五两,如果需要施针,再看难易而定。”
    “……”我神色悲怆地看他。
    凭潮皱眉:“怎么?还嫌贵?”
    “我俸禄还没领,现在没银子付你。”
    凭潮笑:“不妨,可以打欠条。”转身从药箱底抽出一叠早写好的欠条,“我填一下日期,你只要签上名字就好,银两最后结帐时再填。”说着早挥笔写就,递到我跟前。
    “……”我看一眼凭潮诡异的笑容,落笔签下“凌悦”二字。
    凭潮笑赞道:“字不错,把你的本名也签一下,大概能卖不少钱。”
    我只得再写一遍“赵彦”,凭潮满意地收回字条:“越王殿下,我这就去煎药。”我愁眉苦脸地在心里算计,头一次发现俸禄太少。
    在江原和凭潮的坚持下,被迫在巢县住了五天,我体力基本复原,也总算问清了裴潜支支吾吾的原因。
    原来裴潜与燕七都是初次接触水战,在水兵训练中不得要领,被赵敦诚责备了几句。正巧谢广行需要去勘查南越战船形制,两人便自告奋勇一同潜入南越水军营偷师。谁知他们乔装出发之时,被落烟及手下的少年武士发现,几人正觉无所事事,于是也悄然跟去。
    谢广行习惯单独行动,只专注于四处查看战船,无暇约束他们,很快便与裴潜等人分散。裴潜几人混进南越军营中,正打算天黑返回,却突发奇想火烧军营,由此将江边南越水军搞得大乱。
    江原归来后得知经过,把裴潜燕七两人交给东海主将范平,落烟等人由自己处置。裴潜和燕七被停职,责令反省,落烟等人则被遣回洛阳,同样停职家中。直到这次与南越谈判结束,裴潜才被派去接应我,算是得到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我听后看着裴潜涨红的脸,再看江原,笑道:“看来喜欢擅自行动的不止我的部下。”
    江原低头看裴潜道:“这狼崽子少调失教也罢了,没想到燕七和落烟也跟着凑热闹。若不是歪打正着吸引住越军注意,也震慑了霍信,早该再将他送入牢里呆几天。”
    我叹道:“霍信此人果然难猜,换作我也断不肯重用。”
    江原微微哼笑:“所以能潜入霍信营中也算不易,没堕了我军威名。”
    这时门外士兵前来禀报道:“两位殿下,马匹已经备好。”
    我站起来,拍拍裴潜的头:“走罢!你带人在前警戒。”
    裴潜方才抬头,应了一声,立刻出门。
    巢县县令一直将我们送出城外,却见不远处有人马正向此处奔来,竟是南越军中使者。使者来到城下,下马拜道:“在下南越霍信将军帐下特使,请问越王可是要北上?”
    我微微意外:“霍将军有何事?”
    使者转身从马上捧下一只狭长木匣,举到我跟前道:“越王有随身物品落在城中,霍将军特命在下交还。”
    我上前打开那只木匣,里面却是流采长剑和那枚储君玉佩。我慢慢伸手拿起玉佩,触手莹润温柔,只是这样一碰,便仿佛有无数回忆流淌出来,包括父亲,也包括我。我轻轻摩挲一下,忽然将玉佩高高抛起,接着抽出匣中长剑,飞身劈下!
    金石相碰,发出清脆一响,玉佩跌落在青石板道上,已然粉身碎骨。我收剑回鞘,淡淡道:“替我向霍将军转致谢意。”说着在那使者瞠然的目光中上马,扬鞭向北。
    离开巢县后,我与江原先在扬州停留,以查探水军经营情况。由于范平和赵敦诚脱不开身,只有薛相时和荀简得到消息后赶来城中汇报。两人见到我似乎都觉百感交集,一起下拜道:“殿下平安归来,魏国之福。”
    我也不由感动,忙将二人扶起,他们才开始禀告水军情况。原来离开这半月来,东海水军已从各地征募新军三万余人,照此进度,再过月余十万新军就可望征募完毕。应征者除按一般标准选拔外,皆以善水者优先,以便能尽快适应训练,投入实战。凡新募士兵都已按籍贯初步编队,统一交赵敦诚安排训练。
    我认真听着,又问:“这十万新军初训完毕需多久?”
    薛相时道:“按范将军估算,至少需三月,不过赵将军认为七月底即可初训完毕。接下来便可根据各人表现,归入不同兵种。”
    我皱眉:“赵敦诚此说有何凭据?虽然眼前情势需要迅速成军,但训练时间不够,岂不是拉低新军整体水平?”
    江原也插嘴表示怀疑:“少训一个月,根基怎么打得牢?
    荀简解释道:“殿下,按赵将军的意思,他要打乱十万旧军编制,将老兵与新兵混杂在一起重新集训,强度增加一倍,最后用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