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三而竭

      廖太医作为大夫,最看不得病人胡来,脸拉得老长。
    钱儿凑过去,轻声道:“我们老侯爷就是这脾气,家里上上下下都劝不住,我们姑娘刚也劝了,没用。廖大人您多担待,照顾照顾他。”
    廖太医苦哈哈笑。
    老侯爷那脾气,他最是清楚了。
    连家里人都劝不住,谁说都不好使。
    不过,医者仁心,病患听不听,当医者的都要说、要念叨。
    飞门关不缺军医,皇上特特点了他、让他跟着去,为的不就是看顾好老侯爷嘛。
    不用秦家人多说什么,他肯定会万分上心。
    廖太医正欲跟上车,就见钱儿摊开了手,掌心放了一个荷包。
    他眉头一皱。
    塞红封?
    不合适吧?
    转念再一想,廖太医自己琢磨过来了。
    这小丫头能给他什么啊?
    肯定是平安符啊!
    别的东西,都能推了,只这平安符,送到廖太医心坎里了。
    上回,钱儿给了他三张。
    他就贴身放着,吃喝如常,一整天下来,就觉得胸不闷、腿也不酸,夜里睡得也好。
    即便是太医院里值夜,将就着躺一晚上,早晨起来,人一样很轻松。
    这样的好东西,谁不喜欢?
    廖太医喜欢极了,偏就三张,也不好厚着脸皮到秦家来讨,只能心里念着。
    现在嘛。
    廖太医接了荷包,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收着,估摸能有小二十张。
    秦大姑娘真是太会送礼了!
    廖太医喜笑颜开,道:“那老夫就不客气。”
    马车里,已经坐稳了的秦胤开口催促。
    廖太医忙应了声,准备上车。
    一御林把这厢状况看在眼里,不住打量。
    廖太医见状,老脸一红。
    行医至今,拿的、收的,都有准则,他可不是贪银子的黑心大夫。
    不想被人误会,廖太医把荷包打开个口子,凑到那御林眼前:“平安符,秦大姑娘一片心意。”
    那御林的脸,当即比廖太医还红了。
    他被皇上点来随行,大小事情都要上报,当然需要仔细些。
    若廖太医收受金银宝物,肯定不行,只平安符……
    那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秦大姑娘修道,画符赠送给一路照顾老侯爷的太医,多寻常的事。
    他连连赔礼,道:“您请、您请上车。”
    廖太医也不为难他,登了车。
    马车出永宁侯府,秦治与秦沣一路送到城门口,也就回府了。
    等两人一进门,在侯府不远处转悠的两三陌生人,很快就不见了。
    第二天,秦鸳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后与秦鸾道:“大门对街躲了两个,后门胡同口的凉茶铺子坐了一个。听大哥说还有三五个,我没找到。”
    秦鸾笑道:“让他们等着吧。”
    秦鸳问:“还不让阿渺出去?祖母说,最快也要明日。”
    “听祖母安排吧,”秦鸾说。
    战术上讲究佯攻。
    古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佯攻几次,乱了对手的士气,后头再行事,才能有更多收获。
    秦鸾把日课画好的平安符拿给她:“给二叔母的。”
    秦鸳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母亲可在乎这些了。
    先前也拿给她用了,秦鸳本来就是一个吃好喝好睡好、没病没痛不气喘的,因此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不过,那么厉害的大姐画的符,肯定没有坏处。
    能让母亲安心,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又看符灵玩了会儿,秦鸳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守在侯府外的人,从日出到天黑,四处掌灯之时,都没有发现秦渺的行踪,不由心里惴惴。
    徐公公收到信,亦忐忑极了。
    莫非,永宁侯真的豁出去了,悄悄带上了幺孙?
    那他之前建议皇上,不去城门口送的,会不会被迁怒?
    徐公公心里没底,又不敢不报,只能硬着头皮去报了。
    皇上听完,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明日再看看。”
    若秦渺上了船,那两个御林也会有消息回来……
    徐公公忙不迭应下。
    半夜里,徐公公从睡梦中惊醒,他听到了皇上粗重的呼吸。
    他赶紧趿着鞋子起身,举着灯台,走到龙床前,幔帐掀了一条缝,往里看了看。
    皇上似是魇着了,睡得很不舒服。
    徐公公轻手轻脚地退开几步。
    他并不敢把皇上叫起来。
    不管皇上做的是什么噩梦,都不会希望身边人察觉,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徐公公重新回自己的榻子上躺了,闭上眼睛。
    他需要装作毫不知情。
    这场噩梦,纠缠皇上直到将近四更过半。
    那厢呼吸声渐渐平了些,徐公公才撑不住睡意。
    等再起身时,徐公公面上难掩疲惫。
    皇上的精神也不好。
    他依旧记得昨夜的梦。
    梦里,他扣下了永宁侯府其他的男女老少,就是找不到秦渺。
    秦胤手持虎符,兵临京城下。
    皇上把秦家人都捆上城墙,质问秦胤还管不管血亲。
    秦胤哈哈大笑:“老夫保住了幺孙,还怕没有香火?”
    ……
    梦的后续,没有这一段这么清晰。
    因此,秦胤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皇上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以至于,早朝上,皇上都没有舒展眉宇。
    待下了朝,徐公公提心吊胆伺候。
    上午时,没有什么新消息。
    过了中午,还是毫无进展。
    眼瞅着日头要落山了,徐公公以为今儿也不会有信的时候,一人急匆匆来报。
    “怎么说?”他忙问。
    “在的、在的,”那人道,“两兄弟一块出门了。”
    “秦沣、秦渺两人一块?”徐公公压低了声,“看清楚了?”
    “清清楚楚,”那人道,“肯定不会错。”
    徐公公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进御书房禀报。
    随着他的话,他看到皇上眼中的阴郁渐渐散了几分。
    “知道了,”皇上道,“退出去吧。”
    徐公公退出来。
    站在廊下,看着映在琉璃瓦上的余晖,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胸口。
    这一天天的,心惊肉跳。
    最要命的是,这种心惊肉跳还得继续下去,一直等下永宁侯回京交出兵权。
    以西凉、南蜀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少说三月,多则一年半载……
    徐公公深吸了一口气。
    才第二天就这样了。
    之后,能吃得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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