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章 碧游仙子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陆恒将大枪杵地靠墙,含笑说道:“在下陆恒,自西边来。”
    姑娘说:“萍水相逢,何必相识?”
    陆恒大笑:“相逢便是有缘。”
    姑娘轻掩脸蛋,笑起来:“我叫碧游,自东海来。”
    “原来是碧游...姑娘。”陆恒闻言,心下立时为之一动。
    竟是碧游仙子!
    他恍然记得,碧游仙子出自东海蓬莱岛东华帝君门下,卷入无天劫数之中,与如来结缘,后被封为了什么菩萨来着。
    陆恒心思转动之间,忽然觉着颇有意思。
    他好像坏了如来不少好事——并且准备继续坏他的好事——白莲花还没跟乔灵儿牢牢牵绊,就给陆恒打死在莲花山地牢之中;双塔寺的古佛舍利也落在陆恒手里;眼下又逢着碧游仙子,而陆恒已打算对她‘下手’!
    没法子,陆恒瞧上她了。
    且不说百花僮锦,不说碧游恐是花仙转劫,与陆恒本就有着深深潜在关系;单说她生的好看,气质出众,陆恒又不是太上无情的路数,如何能不看上?
    至于夺如来好事——碧游似乎才刚出茅庐,不认得那乔灵儿呢。
    先来后到嘛!
    两人随意闲聊,陆恒稍说些见闻,碧游便问他:“此地偏僻,濒临东海;按陆兄所言,内陆广大精彩,何以到这偏僻小镇来?”
    陆恒说:“碧游姑娘不也到了这里?”
    碧游说:“我从东海来,必经此处。”
    陆恒说:“我听说海外有仙岛,仙人居于其上;碧游姑娘自东海而来,可知那仙岛风光,与陆地有何不同?”
    碧游闻言,嘴角轻笑:“确有不同之处。”
    但不多言。
    便问陆恒:“陆兄是修行中人罢?”
    她眉目顾盼,语气肯定。
    说:“我施了法术,教人忽视。唯独陆兄,径自与我拼桌。陆兄顾左右而言其他,何不敞开了,于你于我皆有好无坏。”
    她纤纤玉手,早已摸上了剑柄。
    陆恒笑起来,声音洪亮,眉目硬朗:“碧游仙子果然聪慧伶俐。”
    便说:“话到这份上,确如仙子所言,合该敞开了说。”
    道:“我一路向东至此,非无缘由;却是追着一幅百花僮锦而来!”
    碧游仙子一听,晶莹眼睛微光闪闪,心中立时想起了那幅突然落到蓬莱仙岛、而今随身携带的僮锦。
    却状作好奇,说:“百花僮锦?”
    陆恒笑道:“此锦乃我阿妈耗尽心力所织。”
    碧游心下一怔,这...僮锦的原主人找上门来了?
    是察觉到僮锦就在她身上么?
    便说:“陆兄寻令堂所织之锦,一路向东不舍,孝心令人钦佩;但陆兄寻着我却是作甚?莫非以为陆兄的僮锦,在我手中?”
    陆恒含笑,直直盯着她,将她瞧的脸蛋微微泛红。
    才说:“我径自与仙子拼桌,一是为僮锦,仙子切莫否认,那僮锦就在仙子身上;二是为仙子,仙子花容月貌,使我心襟动摇,令我倾心。”
    碧游仙子听罢,略羞涩,道:“你这人真是...”
    大庭广众之下呢。
    陆恒顾盼雄姿,大笑道:“倾心便是倾心,爱慕便是爱慕,没甚不可说者;于我而言,不必遮遮掩掩。”
    碧游心道,还真是个奇男子了。
    心下便放开了不少,道:“你说僮锦在我身上,有什么证据?我可容不得你污蔑呢。”
    陆恒笑着,指尖一缕气机,如指环缠绕:“你看。”
    那气机,仿佛游子遇到母体,直欲向碧游扑去。
    碧游轻哼了一声:“算你有理。”
    道:“锦画是在我手里。前几日它随风飞来,落在我居住之处,自投上门。我瞧着好看,才收起来。可不是我盗来的。”
    陆恒笑道:“我可没说是你盗的。”
    说:“这僮锦飞到你手中,是因与你有缘。”
    “哦?”碧游奇道:“我是觉着锦画瞧着有深意,这几日便是休息时,也会梦到。但总摸不着头绪。不知是什么缘分?”
    陆恒道:“这里大抵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不如寻个安静处,我与你详说?”
    碧游瞧了瞧左近,各桌吃饭喝酒,闹腾一片,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她美目盯着陆恒:“你可别起歪心思,我的宝剑不认人。”
    陆恒哈哈大笑:“我历来不曾有什么歪心思。”
    便有心思,也是光明正大。
    于是站起来,提了大枪,道:“去镇外海边,寻个吹风之处。”
    两人一前一后,扛枪提剑,出了客栈。皆自脚下行云流水,几步离出小镇,到了海边一片悬崖上。
    海风呼呼,海潮啸啸。入目处,海浪翻滚,汹涌波涛撞击在崖下的礁石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陆恒拂袖,将凹凸不平的石头抹平一块如镜,说:“坐。”
    便自席地坐下。
    碧游见之,亦与之相对而坐。
    她说:“你说锦画与我有缘,到底是什么缘?”
    说来她这回离蓬莱至大陆,正是因着一个缘字。
    师父东华帝君告诉她,此去大陆,必逢有缘。怀揣着这个字儿,她于是从东海深处来到了这里。
    却不曾想,刚刚登上大陆,寻个渔镇体会人间烟火,陆恒就找上来了。
    这岂非正应了师父说的缘之一字?
    别看碧游此时宁静如花,却实在心中起伏,许多思绪。
    陆恒盘膝而作,将大枪横在膝间,神色渐渐宁淡下来,语气悠悠道:“久远之前,天界的瑶池畔诞生了一位花王圣母,世间百花,皆因圣母而生。”
    “近二十年前,天界遭逢劫数,瑶池畔的花园被妖魔破灭,百花凋零,圣母坠落凡间。”
    “花王圣母落在凡间化为一女子,与凡人相配,便唤作是花妈妈;花妈妈有四子,亲生三子,收养一子。三年前,花妈妈市集贩锦,在一小摊上见着一幅画,突觉心动,便买回家,要把这幅画,织成一幅僮锦!”
    三言两语,说到这里,碧游已是心中明了。
    陆恒说:“我便是花妈妈收养的四子。”
    “阿妈织锦,耗尽心力,人渐枯瘦,病入膏肓;我不能阻拦,只能寻求救治之法;然如阿妈所言,人若不自救,便无人可救。我寻来宝物,却迎来了阿妈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