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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你涉险。”
    冷月澜直视萧段,俊脸微仰,侧脸与脖子之间形成了一条既优美又倔强的弧度,他冷声说道:“我自己的仇可以不报,但白锦杀我皇叔,侵我北辰,我身为北辰皇族,又岂能冷眼旁观?若你坚决不让我随行,那我便独自去找白锦报这个仇。”
    萧段听罢,惊惧异常,立刻上前拉住冷月澜的手,说道:“我不准你找他!他一直对你有非份之想,你若落在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冷月澜神色未变,眼神蕴冽,那毕挺的身姿立在凉亭中就如一柄出鞘的宝剑,眉目皆带着峥嵘锋芒。
    清风拂来,梅落如雪,纷纷扬扬的梅花从他肩膀拂过,在他脚下落了一地。
    萧段一心守护他,却忘了他始终是那名傲骨峥峥的北辰熙王,两人僵持片刻,萧段终于妥协,低声说道:“你别恼,我带你去就是了。但你要答应我,不要轻易涉险,我不想再看见你出事。”
    冷月澜的神色终于缓了下来,点头道:“我答应你。”
    随着冷月澜的表情变化,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萧段揽住冷月澜轻声细语,朱逢时则悄悄退下,把时间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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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行山里一片平静,霜城却几乎翻了天。送萧段出城之后,因为夜已深,白慕棋直接回了怡王府。翌日一早,他便接到平安的消息,冷月澜不见了。
    白慕棋心中咯噔一声,回想起昨夜之事,已明白冷月澜去了哪里,顿时整个人急如火烧油煎。他悄悄派人在城内城外寻找,却一无所获。后来他用尽办法打探消息,听说昨夜有人用他的名义出了城门,后来又有人截击了白启元一行人,打斗中引来了萧段,最后白启元被擒,萧段和那人不知所踪。
    不必多想,白慕棋便知道那名神秘人是冷月澜。
    知道冷月澜和萧段成功逃脱,白慕棋才暗松一口气,但想到冷月澜不知所踪,又忍不住心中惶急,再想到冷月澜与他相交淡如水,却不惜一切去救萧段,心中更酸涩异常,一时之间把人生百味尝了个遍。
    他派人去给闭门思过的白天择捎了消息,白天择虽然同样着急,但毕竟萧段已逃脱,而且他如今在思过期,不能再出乱子,否则惹恼了白锦,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于是白天择按捺着心中的着急,乖乖度过为期一个月的思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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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过期满之后,白天择立刻进宫向白锦请安,顺便听训。
    白锦早年经常南征北战,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落下一身病根。如今年纪渐大,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最近几个月更是迅速苍老,不禁让人感叹英雄迟暮。
    听训完毕,白天择迟疑片刻,终于问道:“父皇恩沐天下,为何却要对净玉赶尽杀绝?”
    白锦早料到他会提及此事,此时并不惊讶,只是冷漠地说道:“他是前朝余孽,若不赶尽杀绝,后患无穷。”
    白天择闻言急道:“净玉虽是赤涣皇族,但他这些年来一直醉心于文学之中,从不曾做过威胁南岐的事,希望父皇能放过他。”
    白锦看着眼前的白天择,神色恍惚。他依稀记得十多年前,白天择也曾这样为萧净玉求过情,他当年因为对白天择心中愧疚,便答应了,但结果却换来萧净玉的一场刺杀。
    十数年后,白天择依旧在为这个人求情,连神色语气都一如当年,时光仿佛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
    也许越是薄情的人一旦动了情便陷得越深,这个萧净玉,依旧是白天择的死穴。
    白锦轻声叹息,问道:“择儿,你是不是非他不可?”
    白天择神色坚定地抬头,说道:“当年儿臣在赤涣族受尽欺凌,只有他真正对儿臣好。他天性良善,待人以诚,深深打动了儿臣。只可惜,儿臣负了他,才造成了当日的决裂。无论是当年,还是今日,儿臣的答案从未变过,儿臣非他不可。”
    这些年来,白天择从未在白锦面前掩饰过他对萧净玉的心意,白锦早已接受现实,但他仍忍不住劝道:“择儿,五色令人目眩,他虽然当年良善,但也性情倔强,你背叛他在先,又害他国破家亡,他又岂能轻易释怀?留他在身边乃万乘之患,朕不放心。”
    白天择闻言,轻撩衣摆,毅然下跪,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无法憾动的坚决:“父皇,儿臣今生甚少求人,但今天儿臣恳求父皇放过净玉。他情性淡薄,几乎不问世事,在儿臣面前从不作伪,他一直明言拒绝儿臣,只是儿臣不肯放手。”
    白锦怔怔地注视着白天择,这个儿子一直性情冷漠,几乎不曾执着过什么,唯独对萧净玉例外,而且他坚韧不拔,一旦决定了便不会回头,白锦知道自己已无力阻止,只得妥协道:“择儿,如果你坚持要他,朕也无可奈何,但你必须谨记,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你待他一往情深,便容易受制于他。他毕竟是赤涣遗族,面对他,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白天择终于暗松一口气,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渐渐松了下来,他脸露喜色,连忙叩首谢恩:“谢父皇,儿臣必定谨记于心。”
    白锦站在白天择面前,虽然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但仍然气势不减:“先别忙着谢恩,朕有条件的。”
    白天择微怔,随即说道:“父皇请讲。”
    白锦也不与他迂回,直接说道:“朕要你与西丰国的柔福公主和亲。”
    白天择乍听之下一惊,但细想之下又觉得合情合理。以白锦的为人,若他不作出些妥协,又岂能轻易救人?
    只是萧净玉性情孤傲,倘若他娶了妻,只怕再难让萧净玉回心转意。
    白锦见他犹豫不决,便声音咄咄地问道:“择儿,难道你真的打算不育子嗣?”
    白天择无言以对,那座金碧辉煌的龙椅是他想要的,然而若想继承皇位,必须有子嗣,这是一名储君的基本条件。
    白天择早年在赤涣族受尽冷遇,使他燃起了异于常人的权力欲望,他虽然想要萧净玉,却也不想因此放弃皇位。
    然而,想起萧净玉,又不禁心中一痛。
    白锦见白天择已开始动摇,便语重心长地说道:“择儿,当年朕曾承诺过把皇位传给你,但若想国祚长久,储君至重。你虽有魄力,然而你天性刻薄少恩,尚需磨练。除此以外,对萧净玉的感情也是你的一大阻碍,若不跨过这道坎,你便难以成为真正的霸主。朕绝不会把皇位交给一个为情弃国、不育子嗣的人。”
    白天择闭上双目,他看似可以选择,实际上却无路可选,若他不答应和亲,不但得不到皇位,更无法救萧净玉。无论如何挣扎,他最后只能妥协。
    少顷,白天择缓缓闭开眼睛,眉宇间的锋芒如晨光破晓,气势迫人,他恭敬地说道:“父皇所言甚是,儿臣愿意与柔福公主和亲,希望父皇遵守承诺放过净玉。”
    白锦终于暗松一口气,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因此更着急想鲸吞北辰,然而南岐的动作已让西丰国有了唇亡齿寒的感觉,为了避免西丰国从中作梗,南岐必须表现出与之交好的诚意,而和亲便是最好的方式。
    必要时,南岐甚至可以向西丰国借兵,与其瓜分北辰。
    想到此处,白锦勉强振作精神,走到龙案前,饱蘸浓墨,落笔挥毫,写下一道赦免诏书,交到白天择手中。
    白天择心情复杂地接过诏书,只觉得它有千斤重,他郑重地向白锦行礼,诚恳地说道:“谢父皇成全。”
    白锦英武的脸上已渐露疲态,他挥了挥手,说道:“朕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白天择又向白锦行了个礼,说道:“儿臣告退。”
    说罢,白天择便快步离去,瞬间便消失在殿门口。
    白锦看着白天择那匆忙的背影,不禁轻声叹息。天不假年,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立储之事已不宜再拖,更有大臣伏阙泣谏,请他早立储君。
    然而,天下大权集于一人之手,稍有不慎,便遗百年之患。即使早有决断,他也不得不步步为营。
    他缓步走出大殿,立于殿前的汉白玉阶梯上,俯视整座皇宫,殿外雾气升腾,天地间浑沌渺瞑,不禁让他的心底升起一阵苍凉之感。
    寒风吹遍玉阶,袅袅生凉,他忽感胸中一阵窒闷,一口气提不上来,颓然倒在玉阶上。
    第52章 笑看霜城局未终
    虽然宫中刻意隐瞒白锦急病昏厥的消息,但时间一久,难免走漏消息,朝中一片动荡,白天择和白启元两派更是日寻水火,高阁深宫之中,翻云覆雨。
    白天择拿到赦免萧段的圣旨之后,立刻命人张贴皇榜,并特意命人到快意居宣布了消息,日夜祈盼萧段归来。
    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白天择仍然尽量抽出时间到快意居等候萧段,即使萧段仍然冷眼相对,总好过不知所踪。
    韶光如流,白天择在冷月寒烟中等候了一个月,终于等到萧段归来。当时白天择正坐在临风轩的凉亭里饮酒,微醺之时,忽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修长身影踏月而来,那俊美的脸虽然略显疲惫,却仍让人移不开眼。
    白天择立刻放下酒杯,快步走到萧段面前,神色激动地说道:“净玉,你到底去了哪里?”
    萧段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天择一眼,说道:“自然是避祸去了。”
    白天择听罢心头一紧,随即立刻说道:“父皇已经赦免你了,今后你不必再躲躲藏藏过日子。”
    萧段才刚回到快意居便听到下人说白天择在临风轩等他,于是他找了个较偏僻的院落安顿好冷月澜,匆匆回了临风轩。他此时一身风烟之色,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应对白天择。
    他走入凉亭中,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温暖香醇的酒液落入腹中,驱散了一身寒意,他这才精神一振,呼出一口气。
    白天择见状,有些心疼,却又不舍得就此离去,于是上前再为他倒了一杯酒,柔声说道:“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此时皓月如洗,花影翩翩,萧段执杯而立,唇畔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风采不禁让白天择心中迷醉,他忍不住覆上萧段执杯的手,问道:“净玉,你能答应我吗?”
    萧段不着痕迹地避开白天择的手,说道:“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既然陛下已经赦免我,我便不会离开。”
    白天择看到萧段的动作,心中有些不快,但听到萧段的话,他胸中那朦朦胧胧的忧郁很快便消散,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弧度。
    萧段迟疑片刻,终于压低声音问道:“听说陛下已病入膏肓,可是真的?”
    白天择沉默了下来,少顷才答道:“是真的,我已尽量隐瞒此事,但终究瞒不住。”
    说罢,白天择把杯中的醇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御医说父皇时日无多了,如今储君未定,朝中人心惶惶,倘若父皇不早作决断,只怕又一场红墙血雨。”
    萧段看了白天择一眼,声音冷了下来:“你以为陛下立你为储君便能风平浪静了?事到如今,你与白启元之间已是至死方休了。”
    白天择早已明白此事,而且他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他与白启元斗了这么多年,两人之间又岂能善终?他抬头望向萧段,眉宇间一片坚定:“走到这一步,我与他之间确实无法回头了。净玉,请你相信我,无论今后我做了什么事,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
    萧段当然明白这段话是何意,却假装不知,而是慎重地说道:“最近天空久阴不雨,臣下必有异谋,你小心些。”
    白天择闻言心中暗喜,他总觉得自从他拿到赦免诏书之后,萧段对他的态度已有改变,虽然仍然避免与他亲密接触,却不再冷言冷语,反而在言语中透露出些许关切。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让萧段回心转意。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白天择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叮嘱道:“我怕白启元对你不利,你也要小心。”
    萧段闻言点头,当他再抬头望向白天择时,已是神色淡淡的模样:“我明天便会让人散播一些对你有利的消息,也会让苏门的人支持你,很快整个南岐都会认为你才是最合适的储君。”
    白天择心中一片柔软,望向萧段的眼神也掩饰不住缱绻柔情:“我最近会比较忙,不能经常过来,你万事小心。”
    萧段点头,迟疑片刻,又再说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会帮你。我可以想办法除掉白启元的心腹,但……这只对你有利,于南岐无益,这件事必须得到你首肯我才会做,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是赤涣族人,若做了对南岐无益之事,难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为了避免惹来白天择的猜忌,他必须向白天择坦言利害。
    任何内斗都会有损失,这道理白天择哪有不懂的?即使再有才能的人,若不为他所用,又有何益?还不如尽早除了。
    白天择点头,郑重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放手去做吧!我不会怪你。”
    此时,萧段脸上的疲惫已越来越明显。白天择看着他的模样,纵然不舍也只得告辞。
    萧段目送白天择离去,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连忙命人烧水洗浴,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然后往冷月澜居住的幽兰阁走去。
    幽兰阁里植满各种各样的兰花,因各种兰花的花期不同,幽兰阁里的鲜花四时不绝,清香馥郁,让人时刻如置于暖春之中。
    当萧段踏入拱门,便看见那姿貌瑰伟的人正在凉亭里调琴,一头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身上,宛如泼墨,无限风情。
    萧段快步走过去,把冷月澜揽入怀中,鼻间缠绕着怀中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兰香,他突然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冷月澜停住调琴的动作,任萧段抱着,更慢慢把头枕在他的胸口。
    萧段低声说道:“白锦已时日无多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尽量不要出门,我会担心。”
    冷月澜闻言一笑:“白锦虽然赦免了你,但我仍是北辰熙王,在南岐人人得而诛之,我哪敢四处招摇?”
    语毕,冷月澜的眼睛斜斜一挑,说道:“倒是你,即使不出门也能招惹白天择,萧公子真是魅力无双。”
    冷月澜的那个眼神勾得萧段心痒痒的,忍不住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唇畔的笑意更是止也止不住:“你明知道我心中只有你,理他干什么?”
    说罢,仿佛怕冷月澜不相信,他执起冷月澜的一缕湿发,虔诚地吻一下,说道:“他在我心中还不及你的一缕青丝。”
    冷月澜知道萧段在感情方面绝对不会屈就,此番只也是打趣,并非真的介意。听了萧段所言,他便转了话题,说道:“如今南岐朝中混乱,正好让北辰喘一口气,我想……该给魏煦写封信了,让他知道南岐的状况,早作打算。”
    萧段闻言点头:“也好,他是真正待你好的人,别让他为你担心。”
    主意一定,萧段立刻取来文房四宝,亲自为冷月澜研墨。
    月影沉辉,灯花乍碎,萧段边研墨边看着身边的人,只觉得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比风雅,让人赏心悦目,他的目光一投到这人身上便拔不出来了,一想到这个人属于自己,他便心中愉悦。
    待冷月澜写完信,萧段便忍不住再把他拥入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今晚不回临风轩了。”
    冷月澜并不觉得惊讶,他转过脸望向萧段,笑道:“今日早些歇吧!”
    虽然冷月澜的身体经过朱逢时的调理已好了很多,但萧段总忍不住百般呵护,此时听到他的话,萧段知道他是真的累了,立刻心疼地拉着他向楼内走去:“那就去歇吧!别累坏了。”
    这夜,萧段和冷月澜相拥而眠。暖帐内,萧段感受着怀中人的浅浅的呼吸,安心地坠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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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白慕棋来访。萧段在临风轩的凉亭里为他烹茶,并命人摆上几碟精致的茶点。虽然桌上香气扑鼻,但白慕棋却有些魂不守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段各自斟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含笑说道:“多谢世子当日仗义相助,萧段以茶代酒,敬世子一杯。”
    白慕棋闻言,立刻端起茶杯回敬,说道:“净公子太客气了。”
    萧段把杯中的茶饮尽,又把一碟桂花糕推到白慕棋面前,说道:“这是银袖做的桂花糕,口味极佳,世子尝尝。”
    白慕棋依言拿起一片桂花糕放入口中,糕点软滑,味道极好,但白慕棋却味同嚼蜡,他吞下最后一口桂花糕,随即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见阿澜一面。”
    当萧段听到“阿澜”二字时,他的胸口顿时酸意泛滥。虽然他与白慕棋志趣相投,又蒙白慕棋仗义相助,但冷月澜却是他今生最爱,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人。白慕棋一直对冷月澜念念不忘,他自是心中不快。
    萧段又为白慕棋斟了一杯茶,唇畔的笑容未变:“在下不懂世子所言。”
    白慕棋心中一懔,立刻着急地说道:“当日阿澜不辞而别,我十分担心,我知道他去救你了,如今既然你回来了,阿澜必定会随你回来。”
    萧段的眉目依旧温和,只是一双眼睛总有些似笑非笑,白慕棋自知理亏,却仍不肯放弃:“我只是想见他一面,确认他安好。”
    “多谢世子挂念月澜,只是,月澜确实不在此处。”说罢,萧段轻饮一口杯中的茶,打算就此结束话题。
    白慕棋却不肯罢休,他的双眸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思念和着急,说道:“净公子,阿澜身中剧毒,我原打算开春之后带他去雪月山寻雪药莲治毒,若净公子真的在乎阿澜,就让我见他一面……”
    一声茶杯落在桌面的轻响打断了白慕棋的话,萧段的手仍放在杯沿,只是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被茶水湿润了的嘴唇显得有些冷硬,他的嘴唇轻启,语声淡淡:“我会治好月澜的毒,不劳世子费心。”
    白慕棋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静默片刻,他只好失落地告辞。
    第53章 千古难消今日恨
    白慕棋离开快意居之后并未回怡王府,而是去了别院。他坐在前厅,默默烹茶,只是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法言喻的愁绪。
    平安就候在一旁,他看到白慕棋那忧郁的模样,虽然担心,却不敢多言。
    一时之间,前厅茶香弥漫,白慕棋斟了两杯茶,看着茶杯上升腾的白雾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白慕棋却仿若未闻,平安只得出去开门。
    少顷,外面响起平安惊喜交加的声音:“世子,澜公子来了。”
    白慕棋闻言,立刻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只见冷月澜身穿月白长袍,缓步走来,长袍边沿的金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瞬间便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
    冷月澜踏过门槛,望向仍有些怔忡的白慕棋,含笑问道:“莫非世子不欢迎在下?”
    白慕棋顿时回过神来,紧张地道:“怎么会不欢迎?我刚才去快意居找过你,可惜净公子不肯带我去见你。”
    冷月澜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优雅地落座,他的目光掠过桌上的两杯茶,微怔:“刚才有客人在?”
    白慕棋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解释道:“不是,我只是习惯了斟两杯茶。”
    冷月澜心中了悟,却并未多说,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他的动作优雅迷人,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容貌又俊美无双,让人百看不厌。
    白慕棋早已思之如狂,如今再见冷月澜,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少顷,冷月澜抬头与白慕棋对视,在白慕棋狼狈避开时说道:“当日不辞而别,我一直心中有愧,今日特来请罪。”
    白慕棋见冷月澜一切安好,悬着的心已放下大半,此时看见冷月澜面有愧色,他连忙说道:“别这么说,只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冷月澜缓缓放下茶杯,那碰撞的声音竟让白慕棋无来由地心中一颤。冷月澜缓缓垂下眼帘,说道:“你应该猜到了,那时候我根本没失忆,很抱歉骗了你。”
    白慕棋注视着那两片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心里一片柔软,不由得轻声说道:“不要紧,我知道你并没有恶意,你只是为了自保,才会假装失忆。”
    冷月澜闻言,缓缓睁开眼,望向白慕棋,那目光沉静如水,让白慕棋紧绷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他忽然想起了许多旧事,他曾经和冷月澜烹茶下棋、抚琴咏月,那时候的冷月澜总是神色淡漠,宛如那天上的月亮,虽然让人仰慕,却无法接近。
    如今再见,冷月澜那俊美的脸少了几分淡漠,眉目柔和了几分,唇畔总在不经意间带着几分笑意,而这些改变,却并非因为他。
    也许,他应该庆幸冷月澜尚对他有些挂念吧……
    冷月澜收回目光,为白慕棋斟了茶,说道:“听说现在朝中暗涛凶涌,依你父王的身份,总难以置身事外,你最近小心些。”
    白慕棋听到冷月澜的关切之言,心中欢喜,却仍不忘叮嘱道:“陛下虽然赦免了净公子,但你的身份却不同寻常,你也当心些。”
    说罢,白慕棋想起冷月澜身上的剧毒,忧心地问道:“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冷月澜如实答道:“解药仍在研制,如果实在不行就要去找雪药莲了。”
    白慕棋听到有希望,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关切地道:“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提,我一定义不容辞。”
    “多谢!”冷月澜这一声谢说得十分诚恳,他的神色专注,看在白慕棋眼里,不由心神一荡。
    两人又聊了一些话题,待华灯初上之时,冷月澜起身告辞,当他踏出门槛之后,白慕棋终于忍不住起身叫道:“阿澜!”
    冷月澜回眸,淡淡一笑,等着他说话。
    白慕棋只觉得喉咙一阵酸涩,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来:“若你在那边住不习惯,随时欢迎你回来。”
    冷月澜闻言点头,说道:“多谢!”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烛火之中,白慕棋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远去,只觉得心在一瞬间空了。
    虽然不遗余力地挽留,却终究留不住。
    ――――――――――――――――――――――――――――――――――――――――――
    萧段在凉亭摆了晚膳,等了片刻,冷月澜仍未回来,他面对一桌可口的晚膳,却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
    待夜色苍茫之时,有一名男子来拜访,那人长着一张端正的方脸,一双浓眉斜飞入鬃,眼睛天生带点弯,使他看起来十分和善。他被银袖带入凉亭,立刻恭敬地低头说道:“公子。”
    若有南岐的官员在场,必定会对此情此景十分惊讶,因为这名待萧段执礼甚恭的男子竟是南岐的内阁大学士张汉辰。
    张汉辰是萧段的父亲萧近腾放在南岐的一枚暗棋,当年赤涣都城沦陷时,张汉辰职位低微,起不到什么作用,后来赤涣亡国,萧段虽然隐居北辰,却一直与张汉辰保持联系。时至今日,张汉辰已是南岐重臣,却仍然对萧段忠心耿耿。
    萧段示意张汉辰入座,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温声问道:“白锦的情况如何?”
    “白锦已时日无多了,公子应该早作准备。”张汉辰提起白锦时语带恨意,虽然他在南岐为官十数载,但毕竟是赤涣族人,灭国之恨岂是那么容易释怀的。
    萧段闻言点头,他端坐在桌前,看起来十分沉稳,气势一点也不输给为官多年的张汉辰。他手执茶杯,目光落在杯沿,说道:“人一旦到了暮年便容易疑神疑鬼,若布置得好,我们可以借白锦之手铲除一些朝中重臣。南岐越动荡,我们越有利。”
    张汉辰精神一振,立刻说道:“公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属下必定万死不辞。”
    萧段放下茶杯,在张汉辰耳边低声吩咐起来,张汉辰仔细聆听,过了片刻,萧段才与张汉辰拉开距离,继续喝茶。
    张汉辰的神色有些激动,似是祈盼已久:“是,公子!”
    萧段又叮嘱道:“此事过后,你极有可能暴露身份,所以你要时刻警觉,一发现不对劲便立刻逃跑,别枉送性命,明白吗?”
    张汉辰听到萧段对他如此关怀,他心中一暖,立刻说道:“属下明白,请公子放心。”
    说罢,张汉辰站起来,恭敬地向萧段一揖,说道:“属下告退。”
    萧段点头示意他退下,张汉辰便动作迅捷地离开临风轩。顿时,临风轩又静了下来,虽然眼前的荷塘月色很美,但萧段总觉得缺了什么。
    以前习惯了孤独一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与冷月澜在一起之后,每当冷月澜不在身边便倍感寂寞,这种时刻牵肠挂肚的感觉又有几人能知?
    不知过了多久,银袖进来撤了张汉辰的茶杯,随即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冷公子回来了,他听说公子已用晚膳,便没有过来,而是在幽兰阁独自用膳。”
    萧段闻言,立刻起身走向幽兰阁,阁中兰香清幽,百花争艳,却并不显得庸俗,反而清雅怡人。
    冷月澜正在凉亭里用膳,他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来,对萧段盈盈一笑。那一瞬间,满园兰花也不及这一抹笑靥,它能轻易抚平萧段心中的不快。
    “听说你已用晚膳,我便在这里用膳了。”冷月澜没有起身相迎,仍然优雅地举箸夹菜。
    萧段坐到冷月澜对面,说道:“我以为你会和白慕棋一起用膳。”
    冷月澜闻言放下竹箸,目光落在萧段身上,低声问道:“你可是恼我去见他?”
    萧段沉默不语,白慕棋对冷月澜有救命之恩,后来知道他有难,又仗义相助。当日冷月澜不辞而别,肯定伤了白慕棋的心,于情于理,冷月澜都该去见白慕棋一面。
    这些萧段都懂,但一想到白慕棋对冷月澜的心思,他便忍不住有些吃味,恨不得把冷月澜藏起来,谁也不让看。
    他隔着石桌握住冷月澜的手,如实说道:“我不恼你,只是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总有些不快。”
    冷月澜反握住萧段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这挑逗的动作不禁让萧段心中愉悦,唇畔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之前的不快消散于无形。
    冷月澜发出一声低叹,说道:“无论他对我的心思如何,我总有一天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从南岐杀我皇叔那一刻起,这一切便已注定。”
    对于即将要做之事,冷月澜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毕竟负了白慕棋,他不可能心中无愧。
    能与白慕棋淡然相对饮茶的时光……只怕这是今生最后一次了。
    萧段知道冷月澜性情坦荡,自然不想有负于他人,于是心疼地说道:“报仇之事你别插手,你只要待在我身边便行了。”
    冷月澜却闻言摇头:“你报你的仇,我报我的仇,我和南岐的仇太深,不想假手于人。”
    说罢,他与萧段十指紧扣,温声道:“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萧段看着紧扣的十指,心中暖意融融,虽然前路多艰,但他却有了走下去的力量。
    第54章 弃子成局
    白锦一病不起,百官不能见其主,朝中一日三惊,以内阁首辅刘永歌和内阁次辅施少明为首的两派官员常常结党营私,两派之间已是剑拔弩张。
    在这混乱之际,萧段推波助澜,以白天择的名义使计除掉了几名白启元的心腹,虽然表面上对白天择有利,但实际上却伤了南岐的根基。
    白启元一派损兵折将,自然奋力反击,于是也除掉了白天择一派的数人,两人的仇恨日深,只需一点星火,便足以燎原。
    在两人斗得如火如荼之际,一份份联名要求立储的奏折送入宫中,白锦纵然支离病榻,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这天,白锦私下召见张汉辰,并挥退了殿中所有人。他倚靠在围栏上,看着眼前这名跪在榻沿的近臣,只见张汉辰面容憔悴,神情悲蹙,似乎在数日内苍老了许多,他不禁心中欣慰。
    他声音温和地问道:“张卿,你跟在朕身边多年,虽然已是重臣,却为人谦和有礼、清廉如水,最难得的是不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