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生不知为谁

      天刚蒙蒙亮,克莱恩换上另一套深蓝色的工人制服,戴好浅棕色的鸭舌帽。
    离开房间,走下楼梯,进入了街道。
    克莱恩昨天晚上利用“全黑之眼”发现了凶手后,没有回到明斯克街15号。
    而是直接睡在了东区黑棕榈街的一居室内。
    他害怕凶手正在四处寻找他,虽然家里有奥尔薇娅这个天使大人。
    但克莱恩还是不想给她添麻烦。
    此时,淡白泛黄的雾气弥漫于四周。
    来往的行人看不清脸,清晨的寒意浸入了衣物。
    克莱恩埋低脑袋,匆忙赶路,和周围那些早起工作的行人一模一样。
    行走之间,他看见前方有位四五十岁,两鬓斑白,穿厚夹克的中老年男子。
    此时正不断哆嗦地原地踏步,并颤颤巍巍地从衣物内侧口袋里摸出一根卷烟和一盒很空的火柴。
    他刚打开火柴盒,右手忽然一抖,那皱巴巴的卷烟就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克莱恩的身前。
    克莱恩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顺手拾起,递给对方。
    “谢谢,谢谢!这可是我的老伙计,没剩几根了。”
    那中老年男子诚恳道谢,接过了卷烟。
    他脸色青白,胡须像是许久没有刮过。
    疲惫之意从眉梢眼角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哀叹着补了一句:
    “又一晚没睡觉了,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希望主保佑我,让我今天能够进入济贫院。”
    这难道是被驱赶的流浪汗?
    克莱恩随口问道:
    “国王和大臣们为什么不允许你们在公园睡觉?”
    “谁知道呢?”
    “不过这样的天气,在外面睡觉,很可能就再也无法醒来。”
    “还是白天好,可以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哎,这样就没时间没体力去找工作了。”
    那中老年男子点燃卷烟,美美地吸了一口。
    “夏洛特!”
    就在克莱恩打算加速摆脱他时,他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谁?
    于尔根律师?
    面前的雾气灰蒙蒙的,让他看不清对面的人影。
    就在他打算快走几步,走到对方面前。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那说话中老年男子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克莱恩定睛一看。
    这似乎是被啃得很干净的苹果核。
    那中老年男子吞咽了口唾沫,将手里肮脏的裹满泥土的果核塞入口中。
    啪叽咬得稀烂,然后熟练地全部吃下,没丝毫残留。
    看着克莱恩诧异的目光,他抹了下嘴,耸了耸肩,苦涩笑道:
    “我快三天没吃东西了。”
    这句话霍然击中了克莱恩的心灵,让他有了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无声叹了口气,微笑道:
    “不好意思,刚才没做自我介绍,我是一名记者。”
    “正在做关于流浪汉的报道,我能采访你吗?我们去前面那个咖啡馆。”
    那中老年男子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没有问题,里面比街上温暖很多。”
    “如果你能在采访完,多停留一会,让我可以在里面睡半个小时,不,一刻钟,那就更好了。”
    克莱恩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干脆就那样沉默地领着“采访对象”进入街口的廉价咖啡馆。
    ………………
    咖啡馆的桌椅都相当油腻,里面由于有墙壁和窗户。
    客人也不少,平均温度确实要高于街上许多。
    那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克莱恩和奥尔薇娅的对面。
    没错!
    刚刚叫夏洛特的人就是奥尔薇娅。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克莱恩一晚上没回来。
    奥尔薇娅担心他遭遇不测,天蒙蒙亮就出来找了。
    说起来也巧,她顺着去案发现场的路循了过去,竟然不就就找了克莱恩。
    此时克莱恩和奥尔薇娅都在静静的倾听这位中年男人的叙述。
    原来这个中年男士我本是个还算不错的工人,有个妻子,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但几年前,一场传染性疾病夺走了他们,中年男士也住了很久的院。
    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财富,失去了家庭。
    奥尔薇娅听着这个中年男士的经历,心里竟然荒谬的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想起了原著中老科勒的一句话——
    “我们这样的人,就像地里的秸秆,风一吹来,就会倒下,甚至没有风,自己也可能倒下”
    是啊!
    中年男士是秸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的风是疾病,而自己的风则是神灵。
    在这个有神灵的世界,自己和这些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神灵随手可以弄死的一只蝼蚁。
    奥尔薇娅转他看向似乎依旧在认真倾听的克莱恩,眼中愧疚的神色又浓了几分。
    奥尔薇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从那开始,我就经常找不到工作,没钱租房,没钱吃东西。”
    “只能流浪在不同的街道和某些公园,这让我变得很虚弱,也就更难找到工作……”
    那中老年男子麻木里带着些许回味和悲伤地说道。
    他拿出已根烟点上。
    “没几根了。”
    中老年男子苦涩笑着。
    “这是我最后的财产,我被房东赶出来的时候仅剩的东西。”
    “呵,进济贫院是不能带它们的,我会将它们偷偷藏在衣服的缝隙里。”
    “只有最艰难的时候,我才拿出来吸一根,让自己有个盼头。”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给你讲啊,我当初可是个好工人。”
    克莱恩不是专业的记者,一下竟不知道该问什么。
    他扭头望向窗外,看见了一张张有明显饥饿色彩的脸孔。
    有的还算清醒,这是东区的居民,有的麻木疲惫得不像人类,这是流浪汉。
    两者并没有明显的间隔,前者很容易就变成后者,比如我面前的先生……
    克莱恩回过头来,却发现那位中老年男子睡着了,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默然了几分钟,克莱恩才过去拍醒对方,给了他一把铜便士:
    “这是采访费用。”
    “好,好的,谢谢,谢谢!”
    中老年男子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克莱恩和奥尔薇娅快要离开咖啡馆。
    他才反应过来才拔高声音道:
    “我会去廉价旅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找工作。”
    也许现在在这个男人的心中克莱恩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呵呵!
    奥尔薇娅苦笑一声。
    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