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奥特曼变身的时间

      下雨了。
    陆离就站在雨中,任由那些冰冷的液体打在自己的身上。执行部的黑风衣正在化为灰烬飘向大海,脚下蓄满的水池中,倒影是焦黑色的,就像一块正在燃烧的木炭。
    天地一瞬间寂静下来,任何声音都远去了,只有雨声。
    他这样的狼狈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上次还是在夜之食原被昆古尼尔的投影贯穿,青铜与火之王的龙牙灼烧他的身躯,黑王尼德霍格之血泯灭他的精神。
    “教授!”
    “教授!”两声呐喊似乎超过了时间与空间,抵达他耳畔的时候只有回荡在雨水里的余音。
    轻盈,但是打破了这个时间定格的画面。
    “我还好。”在水雾中,陆离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这次他受到的伤势并没有上次严重,诺顿的龙牙哪怕是奥丁当年也只掰下来一根,毕竟这东西青铜与火之火一共就长了俩。何况黑王尼德霍格可不是贝希摩斯那样的宠物,血液不可能任取任夺。
    他这次的伤势只有不知名的毒素,和昆古尼尔终结命运的贯穿伤。
    “你这是……要进入仙人模式了?”夏弥见他还有力气笑,跳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咽回了肚子。
    “我说……这个时候你能别说白烂话了么?”陆离慢慢地伸出手,握住那根插在胸口的长枪。
    “本来就是嘛……”夏弥低声说。
    倒不是她刻意要说白烂话,而是这位教授此时的既视感太强了。
    好像有一位看不见的人提着画笔,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短暂的凝涩后,是笔走龙蛇的画卷,那些金色的藤蔓发了疯一样快速蔓延,转眼间铺满了整张脸,里面蕴含的咒印层层叠叠,快速扩散到全身。
    甚至那柄枯枝似的长枪也被咒印囊括住了,几乎没留下任何缝隙。
    那些令人心悸的死气正在迅速回拢。
    以夏弥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一个非常复杂的炼金矩阵正在运行,他浑身上下全被植入了炼金材料。它们同时运转,传出了呼啸的风,伤势正在一点点被遏制,那根永恒之枪上的烙印被快速抹除。
    “三分钟,帮我争取三分钟的时间,在这三分钟里我不能移动。”陆离说,“我就能短暂的复原,并且拥有杀死奥丁的力量。”
    他就这样站在风雨中,狂乱的气息尽数内敛,就像一个普通人。随着闭合的嘴唇脸上的花纹涌动,就像佩戴了面具,而面具活了过来。
    “奥特曼变身的时间……好说。”夏弥从虚空中抽出自己的死神之镰,她娇小的身躯与恐怖的武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一点也不好笑。
    无论是楚子航还是夏弥,一眼就看出这位教授‘落地生根’,正在借助大地的力量压制身体内弥漫的死气。
    他与楚子航同时转变方向,瞄准了奥丁。
    奥丁同样站在雨中,这一刻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威严,破碎的甲胄黯淡,寂寞得像是一只失去爪牙的猛虎。他投出了那根致命的枪,自己也被致命的枪击中了,交战的双方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困境。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具上的独目终于不再是无懈可击的威严,他有了动容。准确的说,是一直盯着陆离的胸口。
    “你……早就等待我投掷昆古尼尔。”神明的声音冷漠。
    “是的。”陆离的右手并没有离开那根长枪,却用左手抚过自己赤.裸的胸膛,碳化的肉体正在快速复原,“这种武器想要对我们一击致命很难,只不过你没有复原的机会了。”
    他每说一个字就会咳出血液来,淋在积水里,那一抹晃眼的金色在水中游荡,浓浓的化不开。
    “你同样没有。”奥丁的身躯忽然隐藏在浓雾中,雨幕与云气混在一起,那种莫名的力量也在让他快速复原。
    “诸神黄昏已经来临!”他忽然放声高喝,用自己的重剑锤击地面。
    雨中不知是谁吹起了号角声,无数的黑影齐声嘶啸,成千上万的赤金色双瞳从兜帽里亮起,他们从峭壁上的洞穴振翅高飞,发出了婴儿哭泣般的声音。
    祭坛的地面上忽然亮起了耀眼的光,水幕在原地化作漩涡,隐藏在云气中的奥丁身影越来越淡,仿佛随时可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安吉魁尼现象?”楚子航当即手握君焰,黑色的光球中迸发出一股炽烈的焰光。
    刚才的停顿他与夏弥都在重新积蓄力量,火焰龙卷几乎耗尽了所有。可一个是龙王,另一个是三度暴血的混血君主,在短短的几秒钟就将力量恢复了大半。
    从凝固汽油弹进化成激光武器的君焰却失去了效果,径直地穿过了水幕,奥丁的虚影在蒸汽中消失,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别担心,他就在这座岛上,没有离开。”陆离向上眺望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它们成群结队,遮住了整片天空。
    “我受伤之后……咳咳!”陆离也像施耐德教授那样剧烈的咳嗽起来,“对于元素的压制下降,他现在是躲到那株树下养伤去了。”
    冈格尼尔没被拔出,想来奥丁也不敢轻易地触碰这个伤口。凭借于此,他才定位到那位主神的踪迹。
    此时隔着千米之远,云气缠绕,水声漫天,独目与黑瞳相对,两人隔空对视。
    “这么说来……雪和那支小队,真的登上了这座岛?”楚子航立刻想到了某件事。
    “师兄,现在是关心那个小女孩的事情吗?”夏弥的声音充满无奈,“我们还有两分三十一秒,这些英灵们……可不是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些货色。”
    “我知道。”楚子航微微点头,皮靴踩在积水里,腰马合一,放手握着村雨。
    此刻他们无法追击奥丁,因为天空中那些英灵们已经倏然降落,数量根本无法计数。全部是赤金色的瞳孔,根据卡塞尔学院开设的课程来判断,这些家伙的血统都堪比次代种。
    何况由于陆离的伤势,七宗罪‘罪与罚’的领域也衰减到最弱,无法像‘王权’那样让英灵们如陷泥潭。
    “可惜本姑娘没有进化出龙躯,否则一口就能把这些家伙吃个干净。”面对那些黑影,夏弥长长叹了一口气。
    “来了……”楚子航瞳孔紧缩,没有理会这句吐槽,只是轻声提醒。
    他浑身的细鳞一张一合,虬结的肌肉鼓起,胸口的跳动如战鼓擂动。铁翼也掀起了狂风,一个黑色的领域从地升天!
    他迎面撞上了第一个英灵!
    黑色的气流在领域边缘游走,在撞上黑影的瞬间爆开,黑影的血肉被迅速焚烧,但他的骨骼保存完好,还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
    莫名的武器与村雨交锋,金属撕裂空气,两人在半空中僵持,黑影忽然选择用头撞向楚子航!
    君焰的领域被一点点攻破,火元素将毛发燃烧成虚无,那股呛人的焦臭味混在雨水里。他正在慢慢死亡,尤其是头盖骨上都燃着火焰,闪烁着向楚子航靠近。
    这种惊人的意志力与自杀式的进攻让楚子航微微一惊,村雨表面那团流动的黑火立刻顺着武器的交接处向黑影蔓延,滚烫的液体瞬间侵蚀骨骼,它们在变软融化。
    可楚子航却突然取消了那团火焰,流动的铁水立刻冷却下来,同时停止的还有头槌攻击。黑影已经完全化作了一尊金属的雕塑,从半空掉落。
    炼金刀剑·村雨并没有重铸,而是利用再生金属在外面浇筑了一层壳。现在楚子航用那层壳将黑影锁死了,内部发出的超高温让水元素与火元素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瞬间杀死了这个英灵。
    这也是他进化成混血君主之后才掌握的能力,在学员里此前唯一掌握这种炼金术的是芬格尔。
    而在夏弥的方向,她同样面对了数十个黑影的包围,来不及等她飞上天空,已经陷入重重包围。
    英灵们如海涌来,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夏弥,而是她身后的那个人。
    “青铜地狱!”她面对数十个扑杀而至的英灵,选择催动了一个没有被记载的言灵。
    被磁化的碎屑随着漫长的吟唱围绕着祭坛旋转,她在风的衬托下升空,丝线的荆棘丛虚空中生成,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被编织出来。
    可这些蛛网绝对不是用来束缚住猎物这么简单,那些青色的线完全是金属,随着青色利爪的挥舞,在转瞬间它们暴涨如铁花,盛开的荆棘丛蔓延,密密麻麻的尖刺贯穿了扑杀的英灵们。
    那些尖刺还在快速膨胀,最后幽幽地化作一团火化,那些暗金色的骸骨竟然还在不知疲倦地前进,但是随着利刃贯穿到极致,它们在半空中爆开。
    一场暗金色的雨降临在祭坛上。
    四下都是碎骨和血肉,英灵们的血肉里蕴含着恐怖的毒素,祭坛的表面开始被侵蚀,如淤泥般蠕动,聚合,真是惨烈的青铜地狱。
    这是言灵·天地为炉+言灵·剑御的极致催动,在这里夏弥是金属的主宰,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这里化作无间地狱。
    “要小心,别被这些淤泥沾到身上。”一直沉默的陆离忽然出声提醒,“奥丁利用炼金血液驱动这些骸骨,那些血液的动力源是毒素,几乎可以腐蚀掉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和你们刚才杀死的那些玩意不能相提并论。”
    是的,在刚才夏弥和楚子航屠杀死侍的时候,它们的血液内同样迸溅出腐蚀性的液体,不过非常轻微,甚至连鳞片都无法穿透。
    想来是试验品,或者是次一级的边角料。
    “我明白,虽然人比较多,但是坚持个两分钟没什么问题。”夏弥答。
    天空里已经没有一点星光了,那些不断复苏的英灵们已经完全离开了峭壁,密密麻麻就像闯入溶洞倒挂的蝙蝠群在看着入侵者。
    这会儿他们只能庆幸陆离虽然对元素的压制力减弱,但没有完全消失,奥丁那种级别的存在可以幸免,可这些英灵们不行。否则成千上万的言灵轰下来,这座岛屿恐怕都要被削平。
    “无尘之地!”一个强大的言灵再次释放在祭坛的中心。
    再也没有任何雨和风能进入这里,气浪自夏弥的中心向外翻腾,她的威严与意志掀飞了那些英灵们,同样冲散了淤泥的聚合。
    在高空投掷的标枪雨也随着这个领域的张开而落空,它们被尽数反弹,甚至刺入了那些倒退的英灵们,变成了自相残杀的一场闹剧。
    “楚子航!”她忽然高喊。
    彼时的楚子航正在从高空坠落,他遭遇了最强大的几位英灵。
    它们全身都套在重铠中,由特殊的炼金金属打造而成,一时间君焰竟然无法融化这些金属。就连他们的武器都是不逊色村雨的炼金刀剑,其中一人挥剑时重剑如流水,仿佛一座湖泊向他倒灌,余下的几位骑士展开了精密的配合,刀光如梭,竟然一时间把他击退了。
    无尘之地的领域恰时打开一个口子,让楚子航足以短时间逃过追杀。
    但是那些英灵们从天而降,它们被套在森严铠甲中的双手抬起,紧握剑柄,以五丁开山之势向透明的气域砸去。
    如果说先前那些标枪雨是小孩用弹弓发射石子,现在他们的攻势就是反坦克火箭炮,每一次锤击都落在夏弥的心口,让她心神剧震。
    “没事。”楚子航摸去嘴角的血迹,他的确没有大碍,断裂的胸骨正在高速再生。
    “是兰斯洛特。”经过短时间的交战,楚子航已经根据他们身上的铠甲辨认出相关的身份。
    “什么?”夏弥一怔,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学院里那位。
    “不,是凯尔特神话里的那一位。”楚子航双膝微蹲,一个虎跳从地面上跃起。他似乎明白了夏弥的误解,用村雨的刀锋指着那套重甲的颈部。
    夏弥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那个不易察觉的名字。她不知道圆桌骑士有没有在铠甲上留名的习惯,或许也是奥丁留下的,为了分辨这些英灵的名字。
    “那这些人……”她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疏忽的地方。
    在那些全被无尘之地拦在外面的英灵身上,他们的武器或者服饰上都刻着或长或短的铭文,甚至有几个家伙戴着法老的面具。
    原先她只以为是装饰一样的玩意,现在看来,它们都是真的。与他们交战的这些英灵都是曾经在世界上享负盛名的武士,死后本应该沉睡在宏达的墓穴中,但他们的安宁被打扰了,进入英灵殿来对抗诸神黄昏。
    “奥丁这个窃尸者真是让我恶心!”她愤怒地嘶吼。
    在源源不断的撞击下,那些英灵们的血肉炸开,剧毒的液体迸溅如刷墙,竟然攻破了无尘之地。果不其然是为了对抗尼德霍格的英灵,竟然连言灵之力都能腐蚀!
    他们顺着缺口狂奔进来,黑压压如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