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杀此獠祭旗

      千佛塔,一尊石像悠悠睁开眼睛,六面童子相,跨骑孔雀座,乃是赫赫有名的童子战神,便是在天庭斗神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
    只见它张口一吐,落下一道灿若烟霞的五色光华,蓦然化作人形,光晕烟气还未散去,走出一个醉意微醺的道人。
    不巧的是,游毕方在朝廷鹰犬眼皮底下刚刚脱身出来,就看见对面空地,斜落一道月光,心里暗暗惊疑。
    蓦然间月光化作一座银白门户,上有方便二字,走出一位白衣僧人,头顶八宝功德池,身上缠绕着熟悉的诡异气息,正是被自己以葬土龟壳系上因缘的慈舟和尚。
    “大慈悲尊者!原来你早就脱身出来,何必故作姿态?不错,是我输了!”
    游毕方脸上神色不动,弹指一挥间,度去一点灵光,如数送上八十八万六千功德,阔绰地就像天庭帝君,眼皮都不带夹多一下。
    即便以慈舟和尚纵横诸天界海的经历,在不知多少个世界成佛作祖,又或者走上神坛,成就主神尊格,统领大大小小的神系,也不曾见过如此豪奢的手笔。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两人的关系就没有一开始的针锋相对,至少看在八十八万六千功德的份上,实在是让人很难拉下脸来。
    “道友,五黄太岁出世,掀起旱灾蝗灾,祸害中土帝国北方数千里地界,受灾军民超过三千万,哪怕转运了数十万灾民南下开荒,不过是杯水车薪,乱象初现,帝国气数将近呐!”
    白衣僧人喟然长叹:“道友所言不差!只是,贫僧瞧着那五黄太岁根底,不过是九幽魔种糅合异界神性,实乃外道魔神。现如今,凭着千万受灾百姓没日没夜惊惧恐怖,凝聚神职,步入神道,阴神圆满渐渐阳化,不止风火雷成道劫,另有天地人三劫,道友怕是要趁机杀此獠祭旗罢!”
    醉道人微笑着点点头,随即轻轻摇了摇头:“五黄太岁,旱魃之属,上古神道,尸怪凶神,本就不在三界之中,五行以外,甚至不入六道,此时气势汹汹,的确不好杀。可是,捱到阴神阳化六劫,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贫道怎会是任由时机旁落,受制于人,生杀大权自然是操之于己手!”
    白衣僧人闻言,顿时哑然失笑,却也不以为忤,似乎在黑衣道人身上,看到自己初出道时。
    “若不是本体已然动身,前往彼方大世界,以断乱因果之道尝试追溯宙光长河,窃取轮回之主尊位,非得与此子博弈一番,落子布局三百年后。”
    慈舟和尚收回心思,念头一转,笑道:“眼下,五黄太岁正得势,若想强杀此獠,恐怕力有未逮,还是从长计议为上。”
    游毕方微笑着摇摇头,单手打了个道揖,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天上:“我上面有人!”
    白衣僧人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心里迅速翻滚一本名单,蓦然发现与黑衣道人“结缘”的天庭神仙,不仅有三垣天市仙吏、南天门镇守神将,还有不少领着天庭官职,实则是上古神庭的妖神大圣。
    “五黄太岁,必死无疑!”
    白衣僧人终于察觉到,面前的道人早已脱胎换骨,不仅是品级极高的洞天真君,还是【关系网】遍布天下川渎岳镇,搭上底蕴雄厚的古神集团,从棋子摇身一变,成为新的棋手,俯瞰这名为天下的棋盘,崛起之速更是前所未有。
    “道友,你修得是甚么大道?”
    慈舟和尚突然间好奇心大作,实在是对眼前黑衣道人一路走到现在,感到不可思议,一举一动都如观掌纹,偏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薄雾轻纱。
    游毕方微微一笑,柔声道:“贫道起家以三尸九虫,虽是上古鬼神道统,也是大有气数。关键是勘破胎中之谜,得了前世一点真灵,恢复本来面目,以转世之身继承前世所有,譬如天庭人脉,无有挂碍,一身清白,轻身上阵,自然是如有神助,无往不利。”
    白衣僧人心里了然,笑道:“你那前世身得佛门斗战圣遗泽,法武双修练成神功,又转修玄门截道,实为灵宝天尊门人,入世扶龙庭,统率道兵扫平天下不服,延长国寿一甲子,终成国师尊位。可以说是三教同修,得天地人三界大力加持。只是如此一来,他也被王朝鼎革拖累,不得不一人独斗天下旁门左道!九战九胜,不知杀灭多少道统,被上界许多道脉祖师记恨上,却也奈何不得。五台剑派混元子甚至得了默许,伪成天魔诛仙剑下凡,绝杀朝廷国师之位加持龙气,旁门左道修士一拥而上,才以雷法神通将其重创!即便如此,他还能布置后手,遁入九幽黑暗深处,化为红莲魔神,才堪堪解下与前朝种种承负!”
    游毕方收起笑容,能听到前世身的秘闻,也只有眼前的大慈悲尊者了,慢慢咀嚼一番后,苦笑道:“与天下旁门左道为敌,又被旁门剑仙背刺,非战之罪!”
    慈舟和尚摇了摇头,笑道:“贫僧与你分说前尘往事,不过是点醒道友,莫要小看轻视天下人,以前朝国师扛鼎修为,国朝承天柱石境界,也不免陨落,差点灰灰去了。道友不过是洞天真君,想要掀翻中土帝国,远远不够的!”
    游毕方连忙摆手摇头:“贫道深受朝廷大恩,怎么可能揭竿而起?贫道所有举措,都是出于公心!”
    慈舟和尚脸色不变,似笑非笑道:“四海商会不过一县之财,在道友接手后,巧取豪夺,鲸吞蚕食,终于跨州连郡,占据鱼粮、茶马两道无数店铺田产,资产暴涨百倍不止,道友不觉得过分?”
    游毕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自己顺势而为,用输入型通胀收割天下,掀起小范围的金融危机,一跃成为富可敌国的商界巨子,隐隐约约的有些得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贫道身入红尘俗世,自然是奔着名利去的,求的也是名利双收!不过,最得意的手笔,却是拿出少许资财收购咸鱼,促使沿海渔家纷纷上岸置业,鼓动千万失地农户蹈海谋生,造船业兴盛蓬勃,引导无数帝国子民开疆拓土,殖民四海。我为朝廷出谋划策,对外释放内部种种矛盾,延长国寿至少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还得了无数人道功德,否则钦天监那厮用龙气法禁镇压,贫道怎会轻易脱身出来,弄个化身糊弄过去?”
    白衣僧人顺利探出口风,也不多话,笑道:“道友锄头挥的好,一个劲地挖空中土帝国墙角,又堆砌成墙面,贫僧原本是很难理解,不过纵观道友所作所为,怕是万千资财过一遍手,都得扒拉下不少油水以自肥。如今,道友前世身忙地焦头烂额,就是拜你所赐啊!”
    游毕方轻轻叹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那厮拿我做棋落子布局,彻底洗白,王者归来,算计地如此之深,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怕是以为天下无人了!”
    白衣僧人笑道:“原来如此!贫僧瞧着你们明争暗斗,前尘往事与今生今世纠缠不休,前所未见,也是颇有趣的样子,从今往后,就不再插手了!”
    游毕方注意到白衣僧人语气真诚,分明是真情流露,心里微微一松:“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一僧一道,两人无话可说,默默地站着,在千佛塔上俯瞰奇峰口城,看见不少黑影从城外潜行进来。
    慈舟和尚脸色不变,冷声道:“又是这帮朝廷鹰犬!他们想干什么呀?”
    “以贫道来看,怕是抓捕那些身负魔神道种之徒!”
    游毕方左手缩进袖子里,通过葬土龟壳,将这些朝廷鹰犬里也算菁英的家伙,统统缠在五黄太岁身上,要与它作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