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哥哥养你一辈子

      “砰!”
    安宁的长夜中,猛然传来一声巨响!
    角落小榻,萧弈睁开眼。
    雁鱼灯摇落满室清辉,铜镜支离破碎,满地都是狼藉碎片。
    南家的小姑娘,坐在铜镜碎片里,青丝葳蕤,身姿细弱,抱着右腿,哭得撕心裂肺。
    “南娇娇……”
    萧弈喉结微微滚动,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这半个月以来,小姑娘每天早晚都要问,她的腿什么时候能恢复。
    可就算是被誉为神医的姜岁寒,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
    为了她乖乖喝药,他和姜岁寒哄骗她,说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小姑娘拿小本本,记着日子呢。
    今天,已是第十五天。
    她是那么贪睡的姑娘,却在天还没亮时就爬起来看她的腿……
    萧弈起身下榻。
    他赤脚踩过那些锋利的碎片,在南宝衣面前蹲下。
    小姑娘哭得脸蛋绯红,乌青长发湿哒哒地贴在面颊上,耷拉着的眼睫毛沾满了细碎泪珠,泪水顺着白嫩下颌滚落,染湿了雪白的绸衣。
    “二哥哥……”
    她抬起哭红的眼,凝视着这个金相玉质的青年。
    她泪如雨下:“二哥哥,我的腿好不了了,是不是?你和姜大哥,一直在哄骗我,是不是?好丑啊,二哥哥,镜子里的姑娘,好丑啊!”
    昔日总是亮晶晶的丹凤眼,藏满了绝望和苦涩。
    因为尝过毁容的痛苦,因为承受过被所有人指指点点的滋味儿,所以再也不愿意经历第二次。
    她想携满身荣耀,美美地站在权臣大人身边。
    让所有看见他们的人,称赞道:看,南家的五姑娘,和靖西侯郎才女貌,真是登对呀!
    南宝衣回想着镜子里,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女,又看着眼前金相玉质的青年,自卑感打心底里油然而生。
    她泪眼婆娑,哽咽不能语。
    萧弈按住她的脑袋,无言地将她按进怀里。
    带着薄茧的大掌,温柔地抚摸过她的脑袋,宛如安抚幼兽。
    “对不起,骗了你……”
    他低声。
    “姜岁寒并不知道,能否在短时间内,彻底医好你的腿……”
    他轻轻托起少女的脸蛋,用手帕仔细为她擦去泪水。
    “但是哥哥向你保证,如果姜岁寒治不好,我就派人去请其他地方的神医。一个不行再换一个,哪怕请遍天下神医,也要医好娇娇的腿疾。”
    他嗓音低哑,丹凤眼中藏着无边怜惜。
    南宝衣怔怔看着他,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她紧紧攥着衣襟,哑声道:“会被人笑话的……南胭她们,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面颊滚落。
    滚落在萧弈的手背上,烫的叫他心疼。
    他胸腔里涌出浓烈狠戾,丹凤眼晦暗如深渊,“本侯还没死,谁敢笑话你,把她们的腿通通打断!断到爬不起来的那种!”
    南宝衣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抬起亮晶晶的泪眼,“走路时,会很丑……二哥哥不要看。”
    一句“二哥哥不要看”,令萧弈心酸。
    她是那么爱美的小姑娘……
    他敛去戾气,认真地捋开她额前碎发,“不丑。南家的小娇娘,美的像是芙蓉花精,怎么会丑呢?”
    南宝衣凝视着他。
    暮春之际,白昼渐长。
    天际处云层退散,金阳初升,光芒万丈。
    他在光里,如同神祗。
    她咬了咬唇瓣,费尽心机地试探:“会嫁不出去的……”
    他薄唇含笑,不假思索地应答:“哥哥养你一辈子。”
    被他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南宝衣藏在心底的那锅红豆犹如煮沸般疯狂冒泡泡,甜的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真喜欢啊,她真的好喜欢这个男人……
    萧弈摸了摸她的脸蛋,“脸怎么红成这样?”
    “红豆煮开了。”
    萧弈挑了挑眉,“南娇娇,你哭傻了?寝屋里,哪儿来的煮红豆?”
    南宝衣笑容甜甜,没有回答。
    她扑进他怀里,是娇气的模样。
    萧弈温温柔柔地抱住她。
    他垂首深嗅着她的青丝,瞳眸里盛满了深沉而又内敛的眷恋。
    客栈二楼。
    姜岁寒把客房改造成药庐,连着半个月都待在里面,几乎不眠不休地翻阅古籍,甚至还试着炼了丹药。
    晨风吹熄了烛火,药庐光影黯淡。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香,除了一炉炭火,屋中格外寂静。
    姜岁寒在墙角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俊脸笼在阴影之中,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瞳孔,只能看见下压的唇角和疲惫的眉梢,是彻夜未眠的模样。
    他是个神医。
    蜀郡人人称颂,可生死人可肉白骨的神医。
    可是这一次,想让南小五的膝盖在短时间内完完全全恢复如初,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神医之名,着实讽刺啊!
    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小憩了两刻钟,他起身洗了把冷水脸,面无表情地开始煎药。
    今日都安堰无风。
    姜岁寒端着熬好的药汁,站在幽山雅居门外,调整出笑眯眯的表情,欢快地推门而入。
    “南小五,该喝今天的药啦!”
    他吆喝着,大摇大摆地步入内室。
    帐幔高卷,南家小姑娘靠坐在床头,床上摆着核桃木雕花案几,案几上堆着几碟花糕水果,还有一本摊开的诗集。
    她从书卷里抬起头,眉眼弯起娇俏的弧度,“姜大哥!”
    “我们家南小五真勤奋,这么早就起来读书啦!”姜岁寒夸奖着,把药碗放到案几上,又从怀里取出一贴膏药,“我调整了膏药配方,从今日起,每天贴一贴在膝盖上,很快就能痊愈如初!”
    南宝衣合上书卷,乖乖喝药。
    药汁清苦。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嫌弃。
    只要能有恢复如初的希望,吃苦又算得了什么?
    姜岁寒注视着她。
    那么苦的药,他一个大男人喝了都反胃,可是南小五就那么一大碗怼嘴里了……
    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些。
    他端着空药碗往外走时,南宝衣忽然唤道:“姜大哥。”
    姜岁寒回眸。
    少女随意剥开香蕉,“你眼睛底下全是青黑,回屋好好睡一觉吧。无论如何,我是信你的。”
    我是信你的……
    姜岁寒鼻尖发酸。
    半晌,他笑道:“好。”
    他不会愧对南小五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