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姬妃雪，把手给我！
意识到环境变化的同时，姬清秋又愣了那么一下。
旋即忽然回头，恰与封子安对视在一起。
“哟……”封子安抬手一挥，苦笑着打了声招呼。
姬清秋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还没死啊……”
封子安顿时黑下脸来，“会不会说话？不会闭嘴！”
姬清秋果断闭嘴了，迅速转身来到姬妃雪身边。
“妈……你刚才……”
姬妃雪却轻轻抬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她凝望着远处那个高瘦的人影，脸上是姬清秋从未见过的肃然。
与此同时，初号神这里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不似在场的其他人，祂是完完整整地感受到了整个“倒退”过程的。
以祂尚不完备的智商，显然还不能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隐约之间，祂还是知道这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谁。
于是弃周遭三位人造使徒于不顾，悠然转动头颅，看向了姬妃雪这边。
“嗷~！”
下一秒，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吼叫响起。
那双狭长的眸子铮然亮起炽光。
却猛地一顿，不见丝毫光线喷射出来。
转看姬妃雪这边，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左手。
除初号神以外的所有人，却不在被“暂停”的行列之内。
整个地界，只余初号神一个身影戛然而止。
比起封子安之前那种区域性的停顿，这种“定向单体”的控制力，明显要精妙了数个档次。
在场众人齐齐愕然。
亲眼见到一切的奇林，更是吓得惊叫出声，脚下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姬妃雪缓缓放下柔夷。
“子安……”
封子安一愣，迅速上前，“师尊请说。”
姬妃雪沉默良久，忽然伸手将姬清秋拉了过来。
“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对她。”
“唉？”封子安又是一怔，旋即讪讪笑道：“师尊你说什么呢……这不是当然的嘛……”
话说到最后，他音量不禁渐渐低了下来。
因为姬妃雪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
她轻咬着红唇，双眼一片红润，脸上满是凄然。
“师尊……你这是……”
“回答我！”姬妃雪忽而冷声喝了一句。
但语气中的哽咽却如何也掩盖不住。
“我……我……”
封子安没来由地慌了，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姬清秋这边，也已经完全反应过来。
她猛地上前揪住了姬妃雪的衣领，泣声道：“妈……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要吓我，这是开玩笑的对吧？对吧……”
姬妃雪却淡然一笑，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切……都是命数，即便是我……也躲不了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姬清秋惧极生怒，嘶声吼道：“我不想听你说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封子安下意识抬手，似是要阻拦。
却发现自己的手沉重如山，如何也抬不起来。
见到姬妃雪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姬清秋顿时崩溃了。
她眉目倏地一凝，竟不管不顾，朝姬妃雪手中的大剑探去。
“唉……”
姬妃雪轻声一叹，姬清秋的动作便突然停顿下来。
探出去的手，距离大剑也只剩几公分的距离。
姬妃雪随手一挥，静止的身影当即倒飞出去，恰落在姬清浊怀中。
“清浊，看著她。”
“这辈子都不要放手……”
姬清浊眉头紧皱，思衬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沉沉点了点头。
没成想，封子安这边也绷不住了，
“不是这到底什么情况？”他忽然一脸急躁地问道：“你们能不能别打哑谜了？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话音刚落，肩头忽然搭上一只柔夷。
封子安下意识回头，却见梦蝶沉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随后上官澜的低语也悠悠传来。
“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封子安身子微颤，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师……师尊，你难道……”
姬妃雪却轻轻摇头，将他后面的话给硬堵了回去。
“子安，属于我们的故事，已经走到了尾声。”
“你的传奇……这才刚刚开始。”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封子安神情一震。
紧接着，他竟也和姬清秋做出了一样的反应。
居然下意识抬手去抢姬妃雪手中的大剑！
不必多说，手伸了一半便死死僵住。
梦蝶与上官澜皆是神情一怔，旋即又接连轻叹起来。
姬妃雪则望着神情僵硬的封子安，凄然微笑。
“子安……你听好，一旦跨入武炼级的门槛，‘天道’的限制就会如约而至。”
“为了保证整个宇宙进程的延续，不被武炼级强者的个人情绪所左右，‘天道’都会向所有武炼级的强者发出警告。”
“一旦用出远超宇宙规则承受极限的力量，‘天道’就会亲自出手，将这个足以影响宇宙进程的‘变数’给排斥出去。”
“而这个限制，却只针对吾等人族。”
“所以我才说……‘天道不公’。”
这话刚说完，梦蝶和上官澜又是双双愣住。
身为异族的她们，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限制……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她们也没有达到武炼级的强度。
所以，这个看似荒谬的说辞，难以当真。
但同样不能证伪……
而身为足以看穿未来的“高维生物”，姬妃雪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
此时她们才恍然醒悟过来，难怪从未在人族的世界里见到过武炼级强者。
因为所谓“天道”的限制，这种人即便存在，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稍稍一个不慎，便是被放逐异次元的下场！
顺着这条逻辑链细想下去，那三位给人族带来“纪元革命”的穿越者，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而离开这方世界的呢？
这也已经是个伪命题……
随后，姬妃雪徐徐抽出大剑，踱步向那僵着动作的初号神走去。
“虽说一切都是命数，但偶尔也会觉得有些不甘心呢……”
“可也只有这样，人族才能锁定胜局。”
她忽然顿下脚步，悠然举起了手中大剑。
“新世界的船上……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语毕，华美的大剑忽然耀起刺目白光。
纠缠在初号神、姬清秋、封子安三者身上的时空之力，也在同时消散开来。
显然，凝聚这一剑所需要的精力，已经不足以让她再困住三人。
下一招，将会是姬妃雪全力的一击！
初号神挣脱了时空之力的束缚，怒嚎声便接续下去。
闪耀着炽光的双眼顿时拉出长长白芒。
却在白芒即将击中姬妃雪的刹那，这东西又受一股无形的力道扭曲，划着弧线朝侧后方斜飞了出去。
封子安和姬清秋两人先是一愣，俱是懵了半秒左右。
直到侧方热风暴起，狂涌翻卷而来，才将两人狠狠吹醒。
于是两人齐齐动作，埋头朝姬妃雪的背影冲将过去。
只踏出两步不到，两人又被双双拦了下来。
拦在姬清秋面前的，自然是一言不发的姬清浊。
将封子安阻住的，则是沉眉不语的梦蝶。
“给老子闪开！”封子安怒声一喝，竟失心疯般准备抬手挥拳。
只是仓促之间的动作，在梦蝶看来太慢太慢……
她只是悠然一挥手，封子安就几乎是自己将脖子递了上去。
于是被一把掐住，脚步再无寸进。
姬清浊那边更绝，上去就是一手刀，直接给姬清秋砍晕了过去。
封子安则紧咬着牙关，唇齿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似要择人而噬。
下一秒，梦蝶左手横挥而来。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梦蝶狞声喝道：“还以为自己是二十来岁的小鬼吗？！”
封子安动作一顿，瞪大双眼沉默下来。
而后梦蝶手上一扥，便将他拉到面前。
两人四目相接，梦蝶眼中的煞气，令封子安心中微微一凛。
“封子安……你听好了，长辈们要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来插嘴！”
“长辈们充满觉悟的行动，你只要站在身后好好看着就行了！”
“因果轮回，向来如此……”
“身为我的男人，你最好给老娘成熟一点！”
封子安不说话了，只是骤然凝眉，牙关紧咬令双颊微鼓。
与此同时，姬妃雪这边，恰好已经将自己的力量积蓄完毕。
一瞬间，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狂猛涌向远处的天际线。
凄冷的夜空，转眼化作黄昏般的红霞之色。
无数山峰般大小的齿轮咔嚓咬合，悠然转动。
齿轮中央，赫然是庞巨如天穹的钟表盘面。
只一瞬，众人便被强行带进了独属于她的“世界”之中。
滋嗡~
随后视野所见的一切尽皆扭曲压缩，向着她手中轻举的大剑涌去。
短短数秒，周遭的一切景象，便化作了死气沉沉的灰色。
“极鬼剑术……”
呢喃轻语间，姬妃雪倏而沉身，手中大剑顺势朝身后回摆蓄力。
一圈无形的波动流淌开来，令无数光景悠然浮动。
随后蜂腰旋扭，一剑悍然斜挥而起！
“绝界！”
哐！！！
大剑斜扫而过，仿佛什么东西爆碎的巨响隆隆传入耳边。
剑痕所过之处，灰色的空间中竟斜起一条粗壮至极的裂痕！
无数透明的碎片翻飞而起，不规则的空间破片纷乱四射。
而周遭天际上的齿轮与表盘，也在同时崩碎开来，翻天乱舞。
这一刻，眼前的一切突兀静止下来。
封子安瞪眼一怔，赫然发现竟只有自己还能动作。
低头看向身上，发现一层淡淡的波动覆盖在体表，隔绝了时空变化对他自身的影响。
“无论你想做什么……去做吧。”脑海中忽然响起维吉尔的轻叹声。
“就像我对斯巴达的执念一样，同样的悲剧……我不想再看第二次。”
封子安怔怔然愣了半晌，忽又抬头看向姬妃雪所在的方位。
却发现她的身子已经淡得有些透明。
赫然就和当时出现在天宫的轩辕昊空一模一样！
只见她悠然起身，将大剑扛上肩头，埋头颓然一叹。
空间破碎的边缘，又传出细细碎响，再次开裂。
而被裂痕斜斩开来的初号神，则一点一点地破碎了开来。
兴许是感受到了绝命的危机，碎痕扩散几秒之后，这东西居然又动了！
只见那破碎的身影猛地一震，当场碎裂成无数肉块。
肉块又猛然疯长，化作一条条紫色的触须，朝姬妃雪飞扑而来。
“呵……”姬妃雪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
“算算时间，‘祂’也应该来了……”
话音刚落，忽听得一阵门开般的嗡嗡巨响。
姬妃雪身侧的透明空间，赫然向内分裂，缓缓开启了一张漆黑的大门！
这一瞬，她那透明的身子微微颤动。
旋即由秀足开始，化作点点星光……朝大门内飞舞而去。
而那激射而来的紫色触须，恰好也来到了近前。
但这些都已经不是姬妃雪所在意的了。
清秋……
抱歉妈妈不能再陪你了……
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地生活下去。
还有子安……
果然医者难自医啊……原来自己看到的，那些属于自己的未来，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抑或者，也只是我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念及至此，姬妃雪怅然一笑。
她缓缓回头，想再看看她所挂念的人一眼，将他们的音容相貌永远地镌刻在灵魂之中。
这一回头，她却猛地愣了。
只见封子安手持阎魔刀，一脸怒意地冲了上来！
“触手怪给爷死啊！”
他嘴里喊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一个跨步走上前来，俯身一刀，便将姬妃雪面前的触须齐齐斩断。
然而断裂的触须再次疯长，却换了目标直接朝封子安扑去。
封子安竟不管不顾，任由这诡异的东西缠在身上，似血蛭一般朝他体内钻去。
“妃雪！”他猛然转身，强忍着浑身剧痛，朝姬妃雪伸出了左手。
“少给我玩‘向来如此’这一套，老子不吃！”
“把手给我！”
“叫你把手给我啊！”
姬妃雪神色狠狠一颤，凤目微红涌出热泪。
“还愣着干什么？抬手啊！！”
姬妃雪的身子已经散得只剩小半，唯独那只柔夷，颤巍巍不敢抬起。
半晌后，她终于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左手。
抬到一半，却又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悠然坠落。
可封子安猛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即将落下的小手。
“你曾说过，我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你就这么走了，还让我怎么兑现未来啊？”
一瞬间，姬妃雪泪如雨下。
她朝前一扑，便要投入封子安的怀抱之中。
却不料……
一阵狂猛的吸力传来，连带着封子安也一同吸入了那漆黑的门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