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女骑士

      “新鲜的红果呀,来一个吧!”小贩递给她一颗,“这是送给你的,美丽的姑娘。”
    莉赛特本打算拒绝的,她不能安然接受别人的馈赠,但是她这时想起了兰斯的话,只有与人类交流,才能去真正了解他们。
    于是,她接过红果,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红果甜美的汁液顺着口腔,进入喉咙,让她开心的眯起了眼,“真甜!”
    小贩看到她的反应,也很高兴,“你能喜欢那真是太好了,这可是杰尔维斯高山上出产的红果,美味极了。”
    这时,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莉赛特抬头看去,一队佣兵出现在街道尽头,在他们身后,牵着一群衣衫褴褛,垂头丧气的奴隶。
    莉赛特紧紧盯着那群奴隶,手中的红果被她攥紧。
    那是一群魔族奴隶,准确的说,是一群亚龙人奴隶,他们虽然比普通的人族更加高大,更加强壮,但是依旧被矮小的佣兵押送着。
    他们从街道穿过,从莉赛特身边经过,莉赛特看着他们的眼睛,那群魔族的眼中毫无生气,他们似乎丧失了反抗的意志,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以想象的出,他们之后的生活,会在怎样的环境下度过。
    他们还未接近的时候,莉赛特甚至生出了营救他们的想法,但是观察过后,她平静了下来。
    人族和魔族是敌对的,这点无法改变,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人族,就要跟曾经的同胞敌对?
    不,这种事她做不到。
    “这是常夏商会购买的奴隶,老板真的是大手笔啊,一次竟然购买了这么多的亚龙人,恐怕得需要上万金币了吧。”小贩看她盯着这些奴隶看,以为她对这些奴隶感兴趣,便给她解释。
    “常夏商会吗?”莉赛特重复了一遍。
    再次跟小贩道谢之后,莉赛特沿着那群佣兵走过的街道,跟了上去。
    她知道传言中奴隶的下场是什么,但是她想亲眼看看,她还对人类的善良抱着一丝希望,她真的不想承认世界的残酷。
    “也许,也许他们的待遇没有那么糟糕呢?”
    ……
    常夏商会就在这条路的尽头,靠着港口,之所以选择这里,是为了方便运输。
    莉赛特原本想要悄悄潜入的,但是迟钝的身体很容易就被商会的守卫们发现了。
    于是她干脆放弃了潜入计划,直接走了过去。
    “您好,尊敬的女士,常夏商会为您效劳!”守卫十分恭敬的打招呼,并做出请进的手势。
    莉赛特诚惶诚恐,一边道谢,一边走进了商会大厅。
    常夏商会,是这个大陆上规模最大的商会,它起源于三大王国之一的伽亚帝国常夏港,从诞生发展到如此规模,它仅仅用了四十年。
    它与所有的种族都有生意上的往来,商业势力遍布世界各地。
    它的存在,甚至让各国国王,都颇为忌惮,因为谁也不能忽视金钱的力量。
    就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却是非常讲究待客之道,这一点,从门口的守卫就可以看出。
    莉赛特走进商会大厅之后,一名漂亮的女侍者接待了她。
    “您好,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莉赛特同样客气,“您,您好,其实,我没有钱……不,我是说……其实我不是为了钱……哎,我应该怎么说呢……”
    女侍者微笑着,静静等她平静下来。
    莉赛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说道:“您好,我叫莉赛特,我是一名魔族。”
    “魔族……吗?”女侍者依旧微笑着,“既然来到商会,就是我们的客人,不论您是什么人。”
    她这样说着,但是商会中其他的客人就没有这么淡然了,有一些客人甚至已经准备起座离开。
    莉赛特不在乎他们的反应,只要商会不讨厌魔族,那就可以了。
    “我想知道你们刚才带进来的那群亚龙人奴隶,他们会怎么处理呢?”她有些急切的问。
    但是这个问题明显已经超出了女侍者能够回答的范围,她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无法回答您,但是,我会请我们的副会长来接待您,并且为您解答。”
    “那就谢谢你了……”
    女侍者微笑着鞠了一躬,“顺便提醒您一下,在人族的城市还请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这座城里对魔族有敌意的,不在少数。”
    “谢谢提醒……”
    女侍者走了,莉赛特坐在椅子上,悄悄松了一口气,跟人类说话,需要格外的谨慎呢。
    没等多久,一位身穿黑色侍者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并且一边走,一边大声自我介绍:“您好,尊敬的莉赛特小姐,我是常夏商会的会长巴鲁斯,虽然名义上是副会长,但真正掌管商会的就是我。”
    “您好,巴鲁斯副会长。”
    “副会长的副,去掉也可以的。”
    “啊,对不起,您好,巴鲁斯会长。”
    “好了,小姐,听说您想要问关于那批亚龙人奴隶的处理吗?”
    “嗯。”莉赛特点点头。
    巴鲁斯推了推眼镜,似乎是慎重的考虑了一下,“可以,这不是什么秘密,那群亚龙人奴隶会被卖到深渊火坑矿场,那里弥漫着毒气,潮湿闷热,一般魔物无法长期在那种环境下工作,只有亚龙人,他们耐热又能抵抗毒气,是很好的劳动力。”
    “但是,亚龙人的抗毒也是有极限的啊!”莉赛特焦急地问。
    巴鲁斯又推了推眼镜,“那就不是我能考虑的问题了,矿场已经付钱,我们必须将他们送到那里。”
    “怎么这样……”莉赛特失望地颓了下去。
    看着沉默下去,不再说话的莉赛特,巴鲁斯对她一鞠躬,然后离开了。
    留下莉赛特坐在那里,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巴鲁斯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二楼,一把推开了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我不明白,会长大人,您为什么不让我说出真相?”巴鲁斯推推眼镜,但还是觉得不舒服,于是干脆摘下眼镜,扔到了会长的桌子上。
    “您现在该告诉我理由了吧,会长大人?……不,应该叫你勇者大人才对。”
    属于会长的转椅转了个身,坐在上面露出一副自信笑容的人,正是勇者兰斯。
    “你还是戴上眼镜比较好看,巴鲁斯,你的眼神太凶恶了,容易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兰斯说着,将桌子上的眼镜捡起,扔给巴鲁斯。
    这副眼镜并非普通眼镜,它能够遮蔽使用者的魔力痕迹,并且伪装其形象。
    摘下眼镜的巴鲁斯眼神犀利,闪动着凶光,跟刚才彬彬有礼的形象判若两人。
    人与魔族的混血,巴鲁斯,他原本是一个遭受双方厌弃的混血儿,从他一出生开始,就被自己的人类母亲遗弃了。
    人魔混血在这个世界被称为“神弃者”,也就是双方的神都不会护佑的人。
    他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
    勇者兰斯救了他,并且将他托付给了有合作关系的,常夏商会的老会长。
    一方面是救命之恩,一方面是养育之恩,巴鲁斯从此效力于常夏商会,并且在老会长退位后,心甘情愿当兰斯的副手。
    但实际上商会中所有的事务都是他在出力,兰斯很少出现,但是每次出现,都会有大行动。
    兰斯每次到来,都会简单的给他布置任务,然后坐在那里,微笑着听他的抱怨。
    巴鲁斯毫不客气,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就这么甩手把麻烦事都交给自己,他觉得他有资格抱怨。
    这次,兰斯让他去买下了一大批亚龙人奴隶,并且准备悄悄运送他们回到自己的故土。
    巴鲁斯对魔族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他从来不会质疑兰斯的任何决定,所以他执行了。
    但又为什么要让他对一个魔族说谎呢?他讨厌这种感觉,他需要一个理由。
    “现在,可以告诉我理由了吧?她不是你带来的吗,为什么要骗她呢?”
    兰斯用手指敲着桌子,翘起了二郎腿。
    “我当然是为了教育她。”
    巴鲁斯挑了挑眉毛,“怎么讲?”
    “她太年轻,太天真,我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法则,让她明白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强者的慈悲之上,让她真正看到魔族现在的处境,这是对她的成长所采取的必要措施。”
    “那也没必要骗她啊!”
    “我没有骗她,这批亚龙人奴隶原本就是要送去矿场的,是我们救了他们,但我们不是神,我们不能改变人心,也不可能救到所有人,我只是让你将原本应该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巴鲁斯听完,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是他犹然有些不甘心,“你真的是勇者吗?居然用这种手段教育自己人,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我当然不是勇者,”兰斯笑着说,“人们称我为勇者,只是因为我的剑,没有指向他们。”
    巴鲁斯笑着摇摇头,“但是我看那个小姑娘似乎挺受打击,你不去安慰一下吗?”
    “放心,她没那么脆弱,她可是要成为魔王的人,天真不过是因为她还年轻,我会一次次的将她的认知撕碎,重新塑造,直到让她接受这个世界的法则,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魔王。”
    “但是,你自己似乎还没有接受这个世界的法则啊!”巴鲁斯戏谑的看着兰斯,“你依然想要改变什么,包括救我,还有那些亚龙人。”
    “我?”兰斯伸出了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我当然不会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有自己的法则,那就是神谕。众神告诉我,要均衡,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完成神谕。”
    巴鲁斯听得似懂非懂,反正对于他来说,只要听从兰斯的就没错,不需要理解。
    兰斯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嘲般的笑了一声,“或许,伽洛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傀儡。”
    巴鲁斯撇撇嘴,十分不屑的说:“他怎么会懂得您的伟大之处,蚂蚁嘲笑山峰,是因为它只能看到山脚下的沙子。”
    兰斯笑了笑,然后跟他闲聊起来,“老狐狸身体还好吗?”
    “他很好,埋在山上最安静的地方,遵循了他的遗愿。”巴鲁斯幽幽说着。
    “啊,他也已经死掉了啊……”兰斯有些唏嘘。
    “他已经去世三年了……您三年都没有来过!”
    “抱歉,我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因为它之前对我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之前……吗?”巴鲁斯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那现在,您找到它的意义了吗?”
    兰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或许吧。”
    巴鲁斯戴上眼镜,审视着兰斯,同样露出了微笑。
    “你笑什么?”兰斯问。
    “我很高兴,兰斯大人,您能找到时间对于您的意义,我真的很高兴。”
    “太肉麻了……”兰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站了起来,走到背后的窗户前,看向商会门口的街道。
    街道上,莉赛特正站在那里,与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对峙。
    “哦?还有意外收获?”兰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巴鲁斯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是这里的卫兵,凛风城领主的骑士,要我下去吗?”
    “不用,我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
    楼下,莉赛特已经被六名骑士包围了。
    为首的一名骑士,身穿铠甲,连脸都被头盔遮住,但是从声音可以听出来,她是一名女骑士。
    “有人举报你是魔族的探子,请跟我们回城堡守卫处,接受调查。”女骑士义正言辞。
    “我跟你们说过了,我是人类,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莉赛特争辩着。
    “有人亲耳听到你在常夏商会,自称魔族,我们是有证据的!”
    莉赛特当然不肯跟他们走,骑士们也不肯放过她,于是双方就这么僵持在这里了。
    “跟我们回去,否则我们会动用武力抓捕!”女骑士厉声警告。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莉赛特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可是她的魔族能力被限制以后,就是一名普通人,怎么敌得过全副武装的骑士,更何况他们有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