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 一瞬温情

      四阿哥不知道宁樱心里真正想的事情,还以为樱儿是吃醋了。
    这个傻子……
    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糊涂起来也是真糊涂。对他,怎么总是连这一点信心都没有呢?
    四阿哥微微摇头,然后无奈地就伸手,一遍又一遍轻轻的拍着怀中人的后背心。
    宁樱伸手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一抬手,被子就从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四阿哥俯身过去,伸手替她把滑落的被子重新盖了上,又自己将枕头向里拽了拽,刚要换个姿势。
    衣带却被宁樱用手指勾住了。
    她也不多说什么话,只是抿着嘴,无辜又委屈地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直勾勾地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拂了她额前的发丝,低声道:“那病症——总是要治的,这病染人——毕竟府里女孩子们都在一处。”
    意思就是大格格若是不抓紧把病治好,说不定将来还会传染给两个妹妹。
    那就糟糕了。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嗓音温柔:“只是为了治病。”
    四阿哥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了一丝玩笑的意思:“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宁樱把脸藏在他怀里,很小声地道:“我才不是小人!”
    四阿哥没说话,低头忽然就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幽深,眼里都是不加掩饰的炙热与侵略。
    宁樱也不是傻子,立即就意识到了危险。
    她伸手偷偷地拽住被子角,一点一点的将身体往下滑,企图完全把自己藏进被窝里。
    腰还在酸呢!
    四阿哥撑着手臂捉住她,一点一点把人往外拖,唇角似笑非笑:“你既不做小人,爷也不必君子了。”
    ……
    正院里,第二天大格格起了个大早,比平日里过去福晋那边请安的时间还要早。
    她特意没带婢女,到了福晋正院,眼见着无人,大格格刚要走,却心念动了动,蹑手蹑脚地就绕到了后面。
    她今日便要走了,嫡额娘当真还能如往日一般高枕无忧吗?
    毕竟她才是那个改了玉牒,真正将名字记在四福晋名下的女儿!
    竖着耳朵贴到了窗下的位置,大格格一颗心怦怦的直跳。
    这种事儿,她其实也不是没干过,但是对着嫡额娘,还真是第一次。
    好就好在这时候天光未明,时辰尚早,便是院子里洒扫的奴才们也还没到这一块来。
    大格格偷偷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听了好一会儿,一无所获。就在大格格以为福晋尚在熟睡之中,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屋子里,华寇的声音略高了一些:“……大格格向来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想来早便已经收拾好了,奴才一会儿便送大格格过去,福晋放心!”
    大格格一下子就整个人都绷紧了。
    原来嫡额娘已经起床了,说不准刚才那会儿便在梳妆呢,所以才默默无言。
    隔了许久,才听见屋子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对这叹息声——大格格已经再熟悉不过。
    这是福晋的声音。
    嫡额娘为什么叹息呢?会是因为舍不得她吗?
    有那么一瞬间,大格格心中忽然就软了一瞬。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柔情中醒过来,便听见福晋在屋子里低声道:“太医都说了这病容易染人,等她走了之后,你将正屋里平日她过来请安的椅子也给撤出去,用的茶具、点心碗盏一律都扔掉,一个不许留!”
    她顿了顿,又对着华寇补充道:“做得聪明些。”
    华寇低声道:“奴才明白,福晋放心——这院子里,手脚不仔细、打碎几个碗盏的小丫头也是有的,回头都打发了伺候大格格去,也显得福晋的一片仁心。”
    大格格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微微抬起手,狠狠擦去了眼角的一点泪光。
    屋子里,福晋还在说着话,声音听着忽然就有了几份怅惘:“宋氏是个乖觉的,府里不缺她这一碗饭。原是我不该起这个因,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果了——这孩子瞧着不是个能焐热的。”
    大格格听她提到生母,不想再听下去。
    她转身往自己屋子方向走去。
    华寇说的没错,她屋子里确实都已经全部都收拾好了。
    一个可以把身边之物尽快收拾利索的人,多半是因为没有待在一个真正有安全感的“家”里。
    晨光熹微,院子里的花草叶上还滚着晶莹的露珠,闪烁七彩光芒。
    大格格感觉到了手指关节上的一丝冷意。
    她低下头,默默的看着自己手指关节——那里有刚才拭去的一颗泪珠。
    这一生,无论是为了亲情,友情,爱情。
    她再也不要为一瞬间错觉的温情而流一滴眼泪。
    再也不要。
    大格格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抬起下巴,一步步坚定地向屋子里走去。
    走了一半,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定定地望着福晋的正屋,若有所思。
    ……
    正屋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清晨打扫的婢女们脚步轻盈地进出着。
    大格格已经如平日一般,若无其事的坐在等候请安的位置上。
    婢女们赶紧过去送上点心。
    大格格面带笑容,看着她们忙活,随即慢慢的抬起手,用指甲用力的搓揉着头上病症之处。
    很痛。
    大格格咬紧了嘴唇,一边微微哆嗦着,一边忍着。
    等到指甲被沾染了淡淡的血迹和脓液,大格格才站起身,瞧这屋子里无人注意,于是慢慢挪步到了福晋的椅子旁边。
    这里有头枕,是福晋最近几个月爱用的。
    大格格清清楚楚的记得:每当有人在下面请安说话的时候,福晋总是喜欢微微向后仰着头,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就将脑袋靠在这靠枕上面。
    她走了过去,手指微微轻颤,眼看着就要触摸到那头枕上,屋子里面却一阵动静。
    大格格吓得心头猛的一哆嗦,立即就将手收了回来。
    屋里的珠帘被挑了起来,福晋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福晋看着大格格正站在自己椅子旁,神情怪异,不由得也微微一怔。
    她并没有想太多,想着今日已经是大格格将要走的日子了,到底心情愉悦,于是冲着大格格一笑便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