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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往事 作者: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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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往事

    作者:羽尘

    【一】

    儿时,沈熙觉的记忆里有一道门,那是和母亲、妹妹一起等侯的门。

    每年的腊月里,他总是陪着母亲和妹妹等在那扇门外,母亲怀里包着皮草铺子里最好的几张皮子,来开门的位叫裴管家的人,他样子很慈祥,总是会给他们兄妹俩糖糕吃。

    长大了之后,沈熙觉才知道那是父亲家的后门。

    父亲叫沈元钊,母亲是不被祖父和祖母认可的外妾,进不了沈家大宅,连夫姓也不配冠,日后去了,牌位上还是孤的。

    沈熙觉十三岁时,母亲去逝了。母亲的一生是悲苦的,虽然他和父亲互敬互爱了一辈子,可最终她也没能堂堂正正的成为了沈家的人。

    母亲走后,沈熙觉便守着父亲送给母亲做为生济的那家皮草铺子,仅仅是能生存罢了,他要保护妹妹,他要保护自己,因为他们没有人可以依靠。

    十五岁那年,沈元钊的大夫人去逝了。沈熙觉和妹妹被接回了沈家,那是他第一次从沈宅的正门进去,朱红的大门,亮堂的刺眼。

    沈家并非外人所想像的那般富庶,祖父是个文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打理家业,除了他们住的那幢体面的四进大宅子之外,只剩下几间收租的铺面和一摊子漕运买卖,听起来也许已经很好了,可是家里上上下下养了十几口人,祖母又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所以生活起来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父亲和原配大夫人有一个儿子,是沈家的长子嫡孙,名叫沈熙平。

    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可自打沈熙觉和妹妹进了沈家,大哥便很照顾他们,两个相差不过两三岁的男孩子,很快便热络了起来,更是加倍着的疼着小妹沈芸妆。

    民国十六年,这一年天津的冬天很冷,寒风呼啸了好几天,雪压在云层里,天是阴沉沉的,这是沈熙觉在沈家生活的第七个头。

    近年关了,父亲和大哥跟船押货还没回。家里家外上上下下都等着打点,可是府里账房上留着的钱,却被祖母拿了出来送礼去了,眼看着这年关就要过不去了。

    祖母是上八旗富察氏出身,在娘家是大格格,沈家的大宅当年也是她的陪嫁。她要了一辈子面子,就算现在沈家已经就剩下层皮了,她也还是要面子。

    “二哥,把这拿去当了吧。”沈芸妆把她所有的首饰都拿了出来,“能换几个是几个,下人们忙活了一年了,过年的利事可不能少。”

    沈熙觉气还堵在胸口,要不是沈芸妆拉着,他早就要找祖母去了。

    “爷爷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太太她这一辈子就好个面儿,她那些要好的老姊妹来了,怎么能让她们空手回去呢。……我这点儿手饰算什么,都旧了。等爹和大哥回来,让他们给我买新的。”

    沈芸妆把手饰匣子塞进了沈熙觉的怀里,把他推出了屋子。都说受疼爱的孩子会使性子,可沈芸妆却格外的懂事,父亲和大哥常年不在家里,回了沈宅和没回沈宅时都一样,还是他们俩兄妹相依为命。

    从沈宅到东城的当铺路不近,外头又下着雪,于是裴管家让他儿子裴英套了马车送沈熙觉去。一路上沈熙觉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寒风撩动着车帘,路过街市,街边团着一些人,穷人,衣服穿的很破,也很薄,雪越下越大,他们脸上的愁色就越来越重。

    沈熙觉想着怎么能给下人们多分些利事,可他们却盼着雪小一点儿,能有一口热饭,仅此而已。

    大清朝没了的那一年,沈熙觉不过几岁,也不懂这大清朝没了是好还是坏,只是看着街上,有的人笑,有的人哭。后来,听说打仗了,再后来,又听说民国了,然后天津城里来了好多穿着军服的,说是现在的天下是北洋政府的了,总之是没完没了。

    今天来一个大帅,明天又换了个司令,老百姓的日子却从来没变过,一样的艰难,一样的路有冻死鬼。那些穿着军装,腰里别着枪的,一个比一个横,没一个讲理的。

    “二少爷,我去把马车栓了。”

    裴英把沈熙觉送进了当铺,转身去栓马车去了。

    当铺伙计一见沈熙觉来了,笑着迎了上来,“哟,二少爷来啦。”

    沈熙觉无奈的笑了笑,他已经算是这儿的常客了。

    “掌柜在里屋招呼客呢,您要不到小间儿等会儿?”

    伙计把沈熙觉引进了里屋外的小间儿坐下了,不一会儿又端了一些热茶和点心给他,便去前柜忙去了。

    这个世道,恐怕只有当铺的生意还能算得上红火了,特别是到了年关,当什么的都有,世道艰难。

    裴英栓好了马车也进了铺子,伙计指了指门帘儿后的小间,裴英点了点头,便进去了。沈熙觉见他进来了,就让他别站着,坐下来喝杯热茶驱驱寒。

    裴英是裴管家的独子,自小就在沈宅长大,也学过几年字,身子结实,办事又利索,所以一直留在沈宅,也算是半个管家了。他和沈熙觉同岁,一个年头一个年尾,表面儿是主仆,关系到更像是兄弟。

    “……这事儿,您容我再想想。”当铺的曹掌柜撩起帘子说着。

    打里面走出两个穿洋装的男人,其中个子高的那个看起来身形很是挺拔,站在一边没说话,上下一套合身的三件儿套,眉宇间有着一股子英气,着实不像是会来当铺当东西的主儿。

    “曹掌柜,这事儿您上点儿心。”另一个个头稍矮一些的,小声对曹掌柜说,“还有。今儿,咱们可没见过。”

    曹掌柜诚然的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沈熙觉把眼睛从他们身移开了,一边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自若的喝起茶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小声嘀咕。

    在曹掌柜那儿把手饰当了,怀里揣着换来的银元,坐着马车往家里走。

    刚回沈家那会儿,他以为和妹妹总算是有个依靠了,就算祖母对他们兄妹处处挑剔,可是毕竟在这样的世道里孤儿似的兄妹俩想独自生存是十分艰难的,有了沈家的庇护至少他们的日子会少些风雨。然而,真正的沈家却不像沈熙觉所想的那么经起得风雨。

    “你母亲好了一辈子面儿,你就顺着她点儿。……我没能留下什么家业给你们,往后全得靠你们自己了。”

    祖父临终时眼含热泪拉着父亲的手,说的悲凉。末世的臣子,他没有生在大清朝最好的时候里,他有满腹经纶,他有博才广识,却难撑一家老小的富足。

    转眼到了正月里,新年里往来的客人多,祖母梳带起了平日里一直珍藏的钿子,穿上了黑缎织锦的丝绵袄子,披了金丝云肩,看起来富贵精致,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无论是打赏下人,还是还礼来客,祖母都不含糊,典当得来的钱还没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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