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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人!你别得意,等护城的十万精兵到了,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熙和笑了起来,“十万精兵?我三哥倘若把虎符交出去那就枉费了父王立他为储君,长孙印蓉,你虽聪明别人也不傻,不过……私自关押、下毒谋害南晋太后兹事体大,本宫倒要看看,东晋的朝臣们会有什么说法。”
    “血口喷人,本宫才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洪楷将暗牢中熙和未曾动过的食盒捧过来,熙和一边笑一边从袖筒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掀开盒盖将瓷瓶中的粉末洒了进去,“毒害南晋太后的罪名是坐实的。”
    “姜清和!”长孙皇后怒斥道:“你太卑鄙了。”
    “是吗?同当年你谋害我娘相比还差得远,另外要更正一点,本宫不是清和,她从小宅心仁厚,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你算计的。”
    “你……你是……熙和?”
    “正是本宫。”
    长孙皇后原本血色全无的脸更是苍白了几分。
    “送皇后娘娘去祥禧宫,这个宫女……”熙和看向墨兰,刚才还神气活现地命人将她绑了,这会儿躲在皇后身后,抖得跟个筛糠似的,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沉井。”
    墨兰死死咬住嘴唇,不哭不求,眼下这情形,连皇后娘娘都性命堪虞,更何况一个小宫女呢。
    熙和身侧还剩下庄一霸、洪楷、高长治和高久安,她定了定神道:“洪楷、庄一霸,你们去接应马将军,皇城不比他处,不该动的东西绝不能动。”
    “是。”二人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中。
    “高久安,我师兄尚在祥禧宫偏殿的密室,你立刻去接他出宫,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好。”
    “墙上有几盏龙形宫灯,其中一盏是机关消息,转告师兄,等事情过去了本宫会去见他,亲自跟他解释,你走吧。”
    “就此别过。”
    看高久安离开,熙和才伸手扶住高长治,她很是疲累,硬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扶我去景和宫。”
    “这里又没别人,何必逞强,从这儿到景和宫少说也有三、四里路,你走得动吗?”
    熙和目视前方,嘴角带出一抹浅笑,同她睡过的男人都会自以为了解她,“就算跪着,我也要走过去。”
    高长治扶着她慢慢走着,今夜皇宫外城特别安静,连巡夜的侍卫都还不曾碰到,长孙印蓉是铁了心要反啊。
    高久安找到青衣的时候,他和衣躺在榻上,密室内的宫灯都灭了,只进门处一盏烛灯亮着,“青衣,承帝驾崩,皇宫内乱,立刻随我出宫。”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师兄,你传消息给相爷了吗?”
    高久安沉默一会儿,回道:“传了。”
    “什么时候传的?”
    “昨天夜里。”
    他笑了起来,声音中满是苦涩,“你说……上官离开相府之后,会去哪里?”
    高久安沉默了一会儿,接话道:“出宫再说吧,这会儿不是闲聊的时候。”
    “师兄,你说……我还见得到他吗?”
    “这是什么话,他离开了相府,自然就会回业城或者去丰泽。”
    泪,从青衣的眼角滑落,据六爻所示,他再也见不到他了。早知如此,他真该留在荹阳,被文帝抓去又如何?人家看中的,无非就是他手中的锦盒。不像裴菱,除了锦盒,她还有别的筹谋,旁的思量。
    青衣被高久安拖着带出了皇宫,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留在观澜别庄,只说取了所需物什就立刻赶往荹阳。高久安既不反对,也不赞同,只是一路默默跟着,眼下城里混乱的很,虽然立场已然不同,却是真心不愿看他有何闪失,总觉得那是对元仁大师最后的一点坚守。
    第二日辰时,太子姜黎在坤泰殿召见群臣,宣布了承帝驾崩的消息并酌令礼部立即着手准备国丧之仪;亦当着群臣的面,接见了南晋的大将马良。前些日子熙和以国帖之礼促使承帝将长公主赐婚给马良,这位先前不怎么服管的一代名将终是被收服了,此次以“勤王”的名义攻入业城营救姜太后,无论是兵力部署还是计策谋略都堪称神勇。
    马将军表示,长孙皇后私自关押并下毒企图谋害南晋太后,并呈上了“人证”、“物证”,此事如若处置不公,难叫城外三十万南晋大军服气。太子“迫于”压力,下旨废去长孙氏皇后封号,长孙氏九族流放,无召不得返业。
    几日后的深夜,熙和和姜黎一道登上城楼,极目远眺,二人站了许久都不说话。
    “你想要什么,熙和?”姜黎负手而立,双眼望着远处没有焦距。
    “三哥哥怎么这样问?”
    姜黎笑了,“城外有你三十万大军,相信只多不少,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何理由助我登基。”说罢,扭头看着她。
    熙和迎向他的目光,不避不闪,“无论我有什么,我还是熙和。你若登基为帝,便不是我的三哥哥了吗?”
    姜黎看着她许久,想从她眼中找出些别样心绪,而她,只是笃定的、静静的望着他,眼神一如幼时那般信任带着依靠。但他知道,她攒了十几年的恨,不会这么容易抹去,叹了口气道:
    “只要我给得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真的?就算有违祖制三哥哥也能成全吗?”
    “说来听听。”
    “我要将母妃的陵寝迁入正皇陵,三哥哥登基为帝后,率文武百官前去拜祭。”熙和平淡地道出,仿佛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
    姜黎倒吸一口气,她还真敢提啊。皇贵妃当初以谋逆罪被赐死,能葬入皇陵已是无上的恩典,如今她竟然想将皇贵妃的陵寝迁入正皇陵。这根本就是公然挑战祖宗礼法、无视当年承帝的御旨圣断。
    “倘若我不答应呢?”
    熙和轻笑了几声道:“我自幼流落他乡,见多了世态炎凉,尝尽了人间冷暖,对于祖制礼法这些东西,不甚看重,三哥哥明知我母妃是被冤枉的,不能还她一个清白,让她安息吗?”
    “熙和,谋逆之罪是写入典籍的。”
    “方才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了,你却不答应。”
    “非我不愿,实是不行。”
    熙和双手交握在手笼中,即便此刻披着厚实的大氅,深冬寒夜的冷厉依旧刻骨,她早就知道此事不易,倘若容易她何需费尽心力用长公主来收服马良,何需冒这么大的风险调来三十万大军以致丰泽空虚,又何需助他登基为帝。于她而言,此时辅佐一个王室宗亲的幼子坐上东晋的龙椅方是上策。
    但,姜启不曾给她娘亲的名分,她要争回来。
    “三哥哥,你我兄妹一路走来难道真要这般收场吗?我回来的时候你便知晓我的目的,应该已经料想到会有今日,我不求为娘亲平反昭雪,只求将她葬入正皇陵,此愿得偿我即刻率军返回丰泽,往后绝不来犯。”
    “熙和,不要逼我。”
    “三哥哥,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熙和转身小走了几步,又道:“你不登基,业城必乱,到时可不要怪妹妹心狠,正如你当日所说,你选择的路,幸与不幸都与我无关。”
    熙和的身影自台阶而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姜黎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贴身小太监喜宝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殿下,城楼之上寒意彻骨,还是赶紧回吧,别受了寒。”
    “喜宝,尚颐公主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本王当如何行事?”姜黎目视前方,站着不动。
    喜宝“扑通”一声跪倒,“奴才一个宦官岂能妄论朝政。”
    “本王恕你无罪,起来吧,这里没别人但说无妨。”
    喜宝唯唯诺诺了半天,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奴才真想去把皇贵妃的墓给扒了,如此一来,殿下也就无须这般为难。”
    姜黎愣了愣,虽说这是下下之策,却是如今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无陵可迁,即便熙和将整个南晋的军队都调来也无可奈何。场面上,他也算顾全了她的面子,又不违背祖制礼法。只是,找谁去扒坟掘墓?这种丧尽天良且必定不得好死的事情,让谁去做?只有两天时间。想到此,不禁连连叹气。
    熙和回到祥禧宫,正殿、偏殿的宫灯都亮着,小宫女、小太监们见了她纷纷跪地行礼,她漠然的径直走进正殿,各处都有翠红留下的身影,温柔带笑,主子回来了。熙和一个踉跄,乔装成小太监的高长治急忙上前搀扶,“主子,小心。”
    熙和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去看着他,神情恍惚道:“我失去了这么多,现在连翠红也没了,值是不值。”
    “这条路,哪能计较值与不值,只有走与不走,翠红姑姑已厚葬,主子安心。”
    “你们都退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