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可曾在等我……

      又是一番毫不意外的拳打脚踢,以及爹爹打后忏悔的戏码。
    令谁都感到意外的是,由于此事耽搁了数日,私塾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已经不要她念书了,怕拖了整体的后腿。
    争执之下,傅容毅然决然弃学,也不另外找学堂念书了,决定离开家。
    爹爹忏悔也好,怨恨也罢,她只想离开,只想自由,只想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在外谋生,纵然知道前路苦难很多……
    当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也无所畏惧。
    “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或许就不会回来了。对不起,爹爹,就当我死了吧。”
    离开时,爹爹没有给她一个铜板,甚至没有问她要去何处,更没有送她一程,仅有这句话。
    从此她在外漂泊,细胳膊细腿却去做苦力,攒够了盘缠,千里跋涉寻母,也终于见到了十年未见的母亲。
    这时,母亲已经有了她的家,也有了个孩子。
    十年。
    母亲离开那年,她五岁。
    再见已是十年后。
    值得她欣慰的是,母女重逢的那一刻,两人都是欢喜的。
    母亲并没有因为重新有了一个家,而对她不理不睬。
    她也没有告诉母亲发生了何事,因为她明白,只会增添母亲的烦恼,换来母亲的眼泪。
    她没有多说,母亲也没有问,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家,对她的关心,仅仅源于血缘关系。
    所以比陌生人多了一丝一毫,其他的早已在时间的冲刷下淡漠了。
    傅容明白,所以能理解。
    傅容在母亲所住的城中找了一份差事,在酒馆打杂,夜里就住在酒馆的杂役房里。
    初识时,韩浩禹是个名副其实的地痞,他的成长经历比她坎坷得多。
    韩浩禹两岁时,父亲病死,母亲带着他生活,最终忍受不了旁人对她们孤儿寡母的闲言碎语,改了嫁。
    两人身世差不多,惺惺相惜,相识之后,没过多久就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最终,也不过几年的光景,就物是人非。
    苦情啊真苦情!苏可可在心里为傅容愤愤不平。
    韩浩禹在认识傅容以后,的确改变了很多,成了一个为了家庭充满上进心的少年,事业有成,妻儿相伴在侧。
    时间长了,却和傅容的爹爹一样的德行,不知好歹。
    傅容如今要去哪儿,苏可可不必问,都心知肚明。
    现在这具肉身和掌控权是傅容的,不管韩浩禹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傅容都想再去见他一面。
    临死时,她对他竟是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让怨魂附身,她苏可可可真是在玩命!”
    靳以轩来到此处,看着被傅容附身的苏可可如个提线木偶一般离开废墟,他气定神闲的观望着。
    敢作死的人,就要有收拾残局的能力,他倒要看看,苏可可是怎样收场的。
    傅容转瞬便来到曾经的家,月色皎洁,她看着久违的家门,一步步向前迈着脚步。
    时过境迁,朝朝暮暮,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之下,屋子已经显得有些陈旧。
    五十年。
    她再次回到了这里,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死了五十年。
    她一直都仔细的算着日子。
    以她鬼魅的身影,纵使没有苏可可的帮助,也能轻而易举的来到这儿见韩浩禹。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等待着今日。
    若没有今日,她还要等上许久许久。
    时间长得可能会将她心头的期盼消耗殆尽。
    长得可能会令她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但她还是这么痴痴的等着。
    朝朝暮暮,日复一日,未曾敢踏近这片地方。
    她抬起手,慢吞吞的敲着门,不知不觉间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已经五十年了,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已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白了头发,记性也不太好了,行动也迟缓了。
    苏可可感受着傅容现在的所思所想,鼻尖一酸,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
    她之所以等到今日才回到这里,只因为怕自己会吓到韩浩禹而已。
    而附在她身上,看上去就是个人,不会吓到他。
    究竟是爱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傅容死后对韩浩禹连一丝丝残害之心都不曾有过?
    傅容身世坎坷,如此经历,让她变得更重情,更会珍惜对她好的人。
    但是,事与愿违。
    “来了来了……”
    屋子里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不过一会儿,他打开门,有些纳闷的对视上苏可可的目光。
    这一刻,他眼中的疑惑渐渐消失,扶住木门的手不住颤抖着。
    两人相望无言。
    苏可可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傅容。
    傅容也知道。
    情到浓时,经得住时间的洗礼,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对方。
    哪怕没有说一句话。
    哪怕她变了模样。
    熟悉的目光,是怎样也不会认错的。
    “还记得我吗?”
    “容容。”
    傅容与韩浩禹同时开口,两人眼中的泪同时应声而落。
    “让你等了那么久,如今,见到你,我才发现,让你独自老去,死去,身旁无所依靠,这才是最残酷的。”
    “呵,我自顾自的这么说,却没有先问你一句,你可曾在等我……”
    “容容,虽然你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的,但是,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我罪无可恕,不乞求你的原谅。”
    “今日,我心中欢喜不少,你之所以会来,因为你心里还记挂着我,不管爱也好,恨也好,总之是念着我的。”
    “我一直在等你,等的时间久了,我也老了,眼睛也花了,这双手再也护不下你,可我的记忆里都是你。你是最懂我的,我一直在等你,你既然已经确定了答案,又何需问?”
    韩浩禹老泪纵横的哽咽着,苏可可心中鄙夷着,暗道韩浩禹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番话?
    听上去字字句句都透着悔意和真诚,但泛着一股子渣味。
    “我未曾懂过你,不然,又怎会给你杀了我的机会。”
    “容容……这须臾几十年,我苟且偷生,贪生怕死,这是人性,你独自来,回去的路上,可否能有我相伴?”
    话音刚落,韩浩禹袖中滑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往自己的心窝处捅去。
    傅容没有阻止,心中仅是微微一惊,温热的泪花一次又一次模糊了视线,目光冷冷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