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会不会怪我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会不会怪我
    满院的石榴树,枝桠遒劲苍老,繁叶扶疏。
    此时树上很多颗硕大圆润的红石榴已经熟出裂缝,展露出晶莹剔透的果粒,一阵轻风拂过,满院红果微微晃动,美不胜收。
    院中的某座小洋楼上,一个身着古朴唐装,脚穿着老北京布鞋的女人正端坐在阳台上,面容姣好的她面前放着一张画板,而院中的瑰丽风景经她素手揽胜后,不多时便跃然于方寸纸间。
    整幅画卷的点睛之笔,无外乎便是那个正坐在石榴树下,小心翼翼剥弄着手中浆果的年轻女子,她的温婉与典雅恰恰与这一方天地相得益彰,也在不经意间令得满院盛况悄然失色。
    作画的唐装女人放下手中的画笔,视线离开画板眺望着树下的年轻女人,一双美目中饱含着欣赏,稍许后,她淡若烟雨的眉峰轻轻一扬,自言自语道:“果然也只有你黎远道能教出这样的女儿,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方才能配上我的侄子。”
    ……
    树下的黎世民望着进院来的杨扶风,有些意外道:“扶风,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今天上午的航班吗?”
    杨扶风走到树下,坐在黎世民的对面,而此刻二人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盘还未杀完的残棋,棋盘边上还摆放着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与两只陶制的圆口茶杯。
    他没有回答黎世民的问题,而是伸手重新放置好棋子后,抬头望向她,开口说道:“世民,陪我下一盘棋。”
    望着憔悴内敛的杨扶风,黎世民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她抬手示意杨扶风先手。
    随即,执红棋的杨扶风也不客气,先手动子。
    中规中矩的当头炮。
    与杨扶风下过象棋的人都知道,外表看似圆滑,韬略内藏的他与人对局,却是从来只执红棋,当仁不让。
    另外,他的棋风亦是处处杀招,诡异至极,与他对弈之人,常常一盘棋走下来便已经是汗流浃背,再不敢过招。
    老生常谈说走一步看三步,而杨扶风每行一子,似乎都为十步以后的绝杀埋下了伏笔,令人措手不及。
    而黎世民便是唯一一个与他下了十年棋,还未曾被劝退之人,当然,这十年间她取胜过的次数,亦屈指可数,似乎近三年来,她再未赢过一局。
    “跳马。”
    黎世民道。
    ……
    洋楼上。
    黎远道端着一杯温香四溢的茶水,来到阳台,感慨道:“晴歌,如果不是喝着这正宗上好的西湖龙井,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在杭城隐姓埋名了十几年。”
    唐装女人从院中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只在杭城待了几年而已,之后的十年便去了国外,直到半年前才再次回到杭城。”
    “当初……是为了你哥哥吗?”
    黎远道问。
    苏晴歌没有回应。
    黎远道也不追问。
    片刻后,苏晴歌开口道:“倘若二十几年前,是你娶了杨素宣的话,也许我哥哥他也就不会放弃那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黎远道抿了一口茶,叹声道:“任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几年前那个名冠京华的苏家才子,竟会因为紫禁城中惊鸿一瞥,误了终生。”
    话音刚落,他又自嘲道:“当年的我比起他来,就如同一只蝼蚁,杨素宣又怎会选择我?
    哪怕他二十年前销声匿迹后,杨素宣也从未正眼看过我。
    她对苏玉衡的执着,不必苏玉衡付出的少。”
    苏晴歌不语。
    黎远道又道:“与其说是苏玉衡为了杨素宣误了终生,倒不如说是这二人本就是太白与红鸾,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互为羁绊,至于是不是孽缘,也容不得我们这些事外人妄自评断。
    再者,如今属于我们的时代,也早已经落下帷幕。”
    “或许是吧。”
    苏晴歌转身望向黎远道,“二十年前,唯恐其不入,如今反而唯恐其不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再谈起苏玉衡这个名字,想必燕京城中的年轻一辈们早已无人知晓。”
    时间惯性的流逝。
    早已磨平了他们这一代人心中的峥嵘与鼓角。
    黎远道走到阳台上,与苏晴歌错身而立,他望着院中石榴树下的年轻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晴歌,如果你要杀他,我可以命人代劳。”
    闻言,倚在栏杆上的苏晴歌摇了摇头,问道:“这个年轻人可是即将出任驻外大使的御前红人,你如何杀得?”
    “驻外大使?
    或许很快就不是了。”
    说着,黎远道反问道:“晴歌,就算我不动手……你真要他死的话,他又如何能活?”
    苏晴歌扬扬眉峰,并不反驳,而是说道:“苏渔对我说来,只是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是龙是虫,还尚且不好说。
    另外,他们年轻一辈的矛盾与恩怨,我也懒得插手。”
    黎远道无奈的摇了摇头。
    晴歌啊晴歌,你这个做姑姑的,倘若真是有那么心狠,如今北上燕京又是何故?
    ……
    石榴树下。
    黎世民冷静沉着的应付着杨扶风每一步杀棋,有条不紊。
    而今日的杨扶风显然与往常时候大有不同,双方仅是几十手后,心绪不宁的杨扶风便自乱了阵脚,看似依旧凌厉的棋招下,实则已然破绽连连。
    黎世民抓住机会,双指双指捻起自己的車,往前一推到底。
    绝杀。
    杨扶风神色黯淡,“我输了。”
    他心中已然方寸大乱。
    “你有心事。”
    黎世民为他倒了一杯茶。
    杨扶风盯着那杯茶水中央的小漩涡,空洞视线仿佛深陷其中,他问道:“宫徵羽答应帮你没有?”
    黎世民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初,我便可以调任到南方。”
    “恭喜你。”
    杨扶风说罢,脸上血色瞬间被病白所代替,“我可能离不开燕京了。”
    黎世民面色一遍,忙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任命大概今天中午之前,便会被取消掉。”
    “这……”
    “咳咳咳——”杨扶风咳出一口血来,黎世民忙起身,想要为他拍拍背部,却被杨扶风抬手拒绝掉,他抬起惨白的脸来仰视着黎世民,问:“世民,如果我有一天做错了事情,你会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