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4.启明星覆灭

　　    李明哲在人类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种族，和近乎完美的力量体系。若非幻神法境有天意掌控，修真世界无人能够限制他。哪怕幻法天尊，到最后都可能被法修吞掉。
    如此强大的利器，换成别人，可能会忌惮无比，选择顺手毁掉。但苏杭不那样想，既然法修能在天意掌控的世界都几乎破掉幻神法境，那么来到这个世界后，必然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最主要的是，离开了轮回世界，修行者和法修不再是敌人，而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幸存者。
    这两年里，李明哲一直很安分，很低调。准确的说，他有些落寞。
    在修真世界和地球的时候，李明哲一心想要征服修行者，为人类开创新纪元。结果却发现，所谓的征服，只是跳出一个无限轮回的大坑而已。
    地球并非真实存在的地方，幻神法境破灭，地球也会随之毁灭。既然这样，那他所带领的法修无论多强，都没有半点意义。再加上有苏杭这位道元境的高手坐镇，法修一直与修行者还有众多异族相安无事。
    他们安安静静的生活，没有想着去吞噬任何人。像东郭郎那样的人物，早就死在幻神法境里了。
    如今，苏杭再一次找到李明哲，向他诉说自己宏大的愿望。
    “你想让我带领法修，去吞噬这个世界？”李明哲抬头看着苏杭，眼里充满了复杂。
    当年在修真世界，他野心勃勃，雄心壮志。结果，却还是败给了苏杭。
    “不是吞噬，而是利用法修的能力，为我们铺垫一条道路。”苏杭说：“这个世界很危险，也很强大，只有法修，才是真正适合开路的先锋。有你们在，我们就可以减少很多的压力。但你也清楚法修的底细，任由他们吞噬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引来乱子。所以我需要你做出承诺，在必要的时候，必须约束法修，不能再继续发展！”
    “承诺？”李明哲笑了笑，说：“你也是从地球出来的，你觉得，承诺有用吗？在修真世界的时候，好歹还有天意的道念起誓来限制，但这个世界没有天意，我就算现在承诺，以后随时都可能反悔。到那时，你未必能够再次阻止我。”
    “我从未想过阻止你，实际上哪怕在修真世界，如果你愿意给修行者们留下一片可供生存的栖息地，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因为在我心里，一直很佩服你，地球上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位能比得上你对人类的贡献！”苏杭说。
    李明哲一愣，这些年来，他耳朵里听到的，大多是修行者对法修的谴责。哪怕地球上活下来的人，听说后来法修引出那么多乱子，也是批判的多。
    可是苏杭，却说佩服他？还说他对人类的贡献最大？
    “你在刻意的捧我？”李明哲问。
    “不是捧，而是实话实说。”苏杭回答说：“对人类来说，如果能多一颗星球，如果能让自身变得无比强大，堪比传说中的神，有什么坏处呢？种族的进化，并非只靠科学就可以，在我眼中，法修所走的路，未必不是正确的道路。只不过你们实在太可怕，太妖孽，所以令人畏惧而已。另外一点，大部分法修，都失去了自我意识，这或许也是他们对你不满意的最大原因。”
    “无论强大还是弱小，自由，始终是人类最希望得到的权力，没有之一！”苏杭说。
    李明哲静静的看着他，半天都没有说话。他在苏杭眼里，看到了真诚，也看到了坚定。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所带领的法修，能把修行者打的落花流水，能把苏杭都赶出国土。可最后，真正破解轮回的，却是他。而自己，随着无数的法修，在天意之下灰飞烟灭。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有真正心智坚定，拥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做到这一切。
    如果说苏杭真的佩服李明哲，那么李明哲也一样在佩服他。
    一个为人类创造了新的历史，一个为所有种族带来的新生，谁的功劳更大，只看局部还是全局。
    从很久以前，苏杭便觉得，他其实可以和李明哲做朋友。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远比做敌人更划算。
    许久之后，李明哲站了起来，他缓缓伸出手，说：“京城李家，李明哲。”
    苏杭微微一怔，然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在以前，李明哲绝不可能把苏杭放在眼里。无论什么时候，苏杭都只是那个弱小苏氏的一个普通子弟罢了。哪怕做出一些非凡的事情，却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但如今，李明哲主动伸出手，并做出如此正式的介绍，足以说明他心里，已经把苏杭当作同级中人！
    苏杭微微一笑，同样伸出手去与他握了握，说：“苏氏，苏杭。”
    两个男人握手的瞬间，远在无数万里外的神山中，伏羲氏忽然心里一惊。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极其的不安，让他难以静下来心来。
    犹豫片刻，伏羲氏伸出手掌，再次利用先天八卦占卜。
    一个个复杂到极点的符号，从他手中落入眼中，很久之后，这些符号消失。伏羲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走出石屋，看向山顶的方向，呢喃自语：“混乱……即将开始了……”
    几天后，第一名异族，从洞府中走出。他没有辨认方向，随意选择了一个位置飞离此地。
    又过了一些日子，第二名异族离开。
    接着是第三名，第四名……
    每一名异族离开，都会间隔很长时间，有时几天，有时几个月，最长的，长达两年。
    因为这些异族还很弱小，如果同一时间出现在各地，万一以后有心人察觉到什么，以这个世界的手段，未必查不出蛛丝马迹。为了以防万一，苏杭必须把可能暴露的点，尽可能减少。
    至于法修，则在李明哲的带领下，于一年后离开了洞府。
    他们是集体行动，并且根据另一个苏杭所探查到的情况，选择一个种族势力相对弱小的区域前进。
    那里将成为法修的温床，让他们有机会成长，等他们走出那片区域的时候，就会向当年从天罡国土离开的法修一样，让整个世界，为之震撼！
    在此之前，苏杭还不能轻举妄动。就像他说的，没有法修铺路，洞府中的人，依然会存在很大的危险。
    几年后，不知多少异族离开了洞府，这里的人越来越少。苏杭的计划，一步步展开，但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愈发不安。
    因为另一个自己，传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启明星，被神族大军包围了。
    漫天的神族战士，将启明星围的水泄不通，所有意图离开的人族，全部当场格杀。
    神族的凶狠，让人族明白，这次可能要有灭顶之灾。
    几位最强的寂灭境人族高手，不得不从闭关处走出，询问神族此番来意。
    一名浑身披甲，冒着炽焰的神族男子冷哼一声，他的眼睛就像太阳一般刺眼，让人不敢直视：“人族犯下滔天大罪，罪不可赎，今日神族将你们一网打尽，无人能逃！”
    那几位寂灭境的人族高手脸色大变，神族要对他们灭族？
    为什么？
    “我们栖息在这破败的大星之中，如何犯下滔天大罪？神族就算想要动手，也要给我们一个充足的理由！”一名人族高手大叫。
    “理由？混乱将从人族中开启，这就是理由！”那名神族手掌一挥，顿时无数神族战士蜂拥而出，朝着大地上的人族扑去。
    此番来的神族战士，多达百万。虽然和人族相比数量上劣势，但在实际战斗力上，却高了最少一倍。
    尤其那几名寂灭境的人族高手，几乎每个人，都被神族同级高手盯上。更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是，神族领军人物，乃火神部族的首领祝融。
    这位，可是敢与华胥氏争夺神皇之位的强者，据说已经是天尊境的巅峰，有踏入皇境的可能！
    而在他身旁，还有两位部族的首领，同样是天尊境界。
    仅仅三位天尊，就足以把启明星杀的血流成河，何况他们还有那么多战士助阵。
    看到这三人的瞬间，那几位寂灭境的人族高手就立刻明白，人族在劫难逃。
    可是他们不甘心！
    先是人皇陨落，然后又被妖魔偷袭，龟缩在这个半废的大星上过着苦日子，却还是逃不掉追杀。
    难道，就真的不能给人族一条生路吗！
    是否存在生路，谁也不知道，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抵抗，将那些高手缠住，好给其他人逃脱的可能。
    这一天，苏杭还在大风族里。
    这几年里，通过大风族，他和其它部族也接触了很多。越来越多的部族，对这个出手大方，来历神秘的人族有了好感。
    就连皇族有熊氏，也同样如此。
    苏杭的来历，早就有人查出来，不属于启明星上任何种族。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杭来到启明星后，所做的事情，只是用粮食换取一些物品。而且他所给的粮食，远超那些物品价值。
    遇到有人需要帮忙，他也会尽心尽力，如此作为，别说他是人族，哪怕是个妖魔，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此次神族突然来袭，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看到那些神族战士飞过来的时候，苏杭立刻从储物袋里将所有法器取出来交给大风族人。
    寥寥几十件决定法器，一两件本源法器，在这种级别的战争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苏杭从不是一个去看结果做事的人，有些事情，没结果也要做！
    大风族人也没矫情，他们接过法器后，一位族老立刻飞过来对苏杭说：“这次神族来势汹汹，我们恐怕在劫难逃。苏先生，您也是有神通的，趁着那些神族尚未反应过来，快些逃出去吧！”
    “那你们呢？我们可以试试一起冲出去！”苏杭说。
    “不能。我们大风族，与人族是一体的，绝不能做懦夫！”大风族的族老摇摇头，说：“而且如果一起走，目标太明显，神族绝不会放过我们。只有你一个人走，他们才会不那么在意。几百万的人族里，逃出去几个，神族应该……”
    正说着，另外几名大风族的族人也跟着说：“是啊，苏先生您快走，不要管我们！”
    “族老说的对，我们大风族与人族一体同心，神族不仁不义，我们便要拼死抗争！”
    “死不可怕，因为我们死的有价值。但苏先生您不一样，您宅心仁厚，不能死在这些贼子手中！”
    看着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大风族人，苏杭不知为何，感觉心中有些沸腾。
    几年里，他见识了人族的凄惨。这颗半毁的星球，让他们有家，却住的很不舒心，许多刚出生的孩子因为无法抵抗死力的侵袭而夭折。
    住在这里太久，几乎每个人族的力量，都掺杂了死力。如果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助那些孩子，只会让孩子死的更快。
    唯有苏杭，力量还算纯净，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薄弱。救了一家，却有十家等着帮忙，怎么救？
    但人族没有怨天尤人，生存环境越是差，反而越能激发出他们自强的心理。
    每一个人族，所思所想，都是如何能够崛起。
    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他们放下自身的利益，紧紧的团结在一起。怎么样能让整个种族变得强大，他们就怎么样做，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子孙的祸，他们或许不能解决，但子孙的福，却可能因为他们的一个决定而改变。
    看着这些人族，苏杭忽然觉得，他们与地球上那些人类，并无区别。
    当年内地战乱的时候，人们不同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可是他们没有倒下，管你多么强大的敌人，敢入侵，他们就敢抡起手里的锄头，木棍抗击。没有棍子，就用拳头，就用牙齿！
    所有的科技，所有的发展，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小心翼翼，一点点积累起来。
    如果没有那些先驱的付出，哪有后人的和平幸福？
    他苏杭仅仅付出了一些粮食，却得到了所有人族的尊敬。
    是因为他们穷吗？
    并不是。
    倘若是一名妖魔来到这里，撒下粮食，人族会接受吗？
    他们不会，哪怕饿死，也不吃敌人的东西！
    他们尊重苏杭，是因为苏杭在为人族做事，是一个好人，仅此而已。
    为了这个好人，他们甚至可以奉献自己的生命。
    为了让他活下来，所有人都可以用肉身挡住神族的刀枪！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打动人心？
    这一刻，苏杭想到了幻法天尊临死前的那句话：“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人族的一员，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大风族的族老焦急催促说。
    苏杭扫视着四周，战场已经铺开，所有人族，无人可以逃脱。每个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被卷入其中。一个个神族战士倒下，但人族付出的代价更大。
    死一个神族，最少要死两三个人族。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有生力量减少，这个比例还会不断的增加。
    再不走的话，或许真的走不掉了。
    人族倒在地上，可是他们没有哭泣，没有求饶，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敌人。如果还能动，他们必然要用尽一切力量，一切手段让敌人付出代价，哪怕只是咬他们一口，吐一口唾沫！
    人族……
    对于这个种族，苏杭有了更多的认识。
    在大风族族老的用力推动下，他不得不飞起来。
    但是，看着那些为他挡下神族战士的大风族族人，苏杭心中默默的说着：“今日启明星血流成河，来日，必让神山崩塌！”
    不为什么，只为这些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被杀害了。
    这是一个很恰当的理由，可以让苏杭为了人族，去给神妖魔一个惨痛的教训！
    他没有再耽搁下去，直接朝着星球外飞去。
    一路遇到的神族战士，基本都被人族拦了下来。每个人族看到苏杭的时候，都会主动上前将他护住。谁想对苏杭出手，首先要踩过他们的尸体！
    这些人族的面孔，每一张都让苏杭铭记于心。也许其中很多人，他不知道名字，甚至美在意过什么时候见的面。
    但是，他们却为了让自己逃走而死。
    这就是人族，这就是人性！
    人性本善，在最后关头，牺牲才是他们最大的本能。那些为了活下去，出卖别人的人，如果看到这些人族，他们还能堂而皇之的告诉别人，自己只是出于本能自保吗？
    说白了，就是怕死！
    懦夫！
    苏杭在这一刻，也是懦夫，他怕死。
    因为他不想死的那么不值，他要做的，是活着离开这里，回到洞府之中，与另一个自己联手，将这个世界掀翻！
    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人族的死，是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没有人可以再把人族当作蝼蚁！
    没有人！
    很快便有神族战士注意到苏杭，但正面战场上，很多高手将他们的精力引走。启明星虽然半毁，但终究是一颗完整的大星。足够辽阔的地域，使得百万神族战士，很难完美封锁所有逃脱路线。
    而且，苏杭本身也不是很弱，这几年里，他已经突破到了先天太极境界，距离道元境，只差一步之遥。
    因为另一个自己，已经突破到了寂灭境，所以他的力量也水涨船高。这就是一体同心的好处，一人得利，另一人也鸡犬升天。
    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苏杭逃出了启明星。
    他回头看到这颗大星的最后一眼，是璀璨的红色。
    那是人族鲜血，染红了大地，铺开了一朵无比鲜艳的花朵。
    而那不屈的怒吼，动荡天地间。
    “吾为人族，不死不屈！”
    “天地不仁，人族不灭！”
    “没有人可以灭掉人族，终有一日，人族将屠尽尔等土鸡瓦狗！”
    “杀！”
    轩辕剑爆发出了璀璨的土黄色光芒，在一名寂灭境的高手手中，发挥出了几乎堪比天尊境的威力。这件曾经的人皇之宝，染满敌血，但他的主人，也已经到了残烛之时。
    又有一辆战车四处奔腾，碾碎了大量神族战士的躯体。然而，在一名天尊境神族的正面对抗中，战车破碎。
    它虽是仿照人皇战车锻造，但毕竟材质美那么好，无论炼制手法，还是御宝之人的修为，都和人皇相差甚远。
    手持轩辕剑的那名寂灭境人族高手，已经明白穷途末路，他浑身浴血，哈哈大笑，持剑朝着火神祝融扑去。
    “神族，我人族不服！”
    火与轩辕剑碰撞，没有惨叫，只有无尽的怒吼。
    最终，人皇之剑飞出，插在鲜血染红的大地上。光芒收敛，仿佛连它都不忍去看那惨状。
    人族……惨败……
    和苏杭一样逃出启明星的人族并不多，满打满岁几十个。其中修为最高的，是一名先天太极高手。
    道元境以上，没有一个人能逃走，他们全部被神族围攻至死。
    那几十人看着红色的启明星，一个个流出血泪，他们怒吼着飞离这里，发誓有朝一日，必要让神山染红！
    苏杭及时追上了他们，而那些人对苏杭极为敬重，见他也活着逃出来，不禁喜极而泣。
    “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因为这些情绪没有半点用处。”苏杭摇摇头，带着他们快速飞走，并说：“人族的深仇大恨，总有一天，会由我们的后代来报。在此之前，我们要好好活着，不为自己，只为那些死去的人！”
    或许连他都没注意到，在说深仇大恨的时候，用的是“我们”这个词语。
    那几十个人族点点头，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部族，什么地位，此时此刻，他们心里，已然以苏杭马首是瞻。
    如果有一天能够复仇，不管苏杭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