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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少年天子就让自己的爱妃将其他三位妃子给揍了一顿。看着平日里端得趾高气扬的妃子们被一届武将的女儿揍得满地找牙,心舒坦了,脑袋也清明了,压在头顶的石头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果然,习武有意身心康健!
    于是,晚膳的时候,皇帝就特意让人送了两碟子荤菜给郑七七,把其他三妃给气得七窍生烟。
    事后,秦衍之还评判了一番,道:“看看你们,都有什么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养得活你们自己吗?在这宫里,哪个女子不会这些?你们贵为四妃,又与寻常女子有什么不同呢?没有一技之长,也就是个庸人罢了!”
    皇帝您这什么意思?您这是在嫌弃臣妾们吗?如今入宫为妃,只会六艺都不够了吗?您还要我们有什么一技之长?您想要我们学什么,您说啊!
    秦衍之自然不会说的,他只是用着十分失望的眼神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后宫众美,那神情,啧啧,难以描叙啊难以描叙!
    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跑去将军府捣乱。
    最主要的是,一月到头,他颁布的政令进行得不顺的时候就爱到处溜达,与朝臣们冷战的时候也爱出宫看看,在朝安殿坐得闷了,心里苦了,思念泛滥成灾了更是要去魏家走走看看,魏溪对他烦不胜烦。
    没少跟魏夫人说,让门房别放他进来。
    魏夫人也心里苦啊,如果不是皇帝阻止,魏夫人早就告诉自己的爱女对方的身份了。那个人,根本拦不住,也拦不得。
    胡氏倒是对此喜闻乐见:“皇上与魏溪相识多年,如今我们这些亲人都慢慢放开心怀过日子了,皇上还惦记着她,可见是个长情的君王。母亲您应该高兴才是。”
    魏夫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有了魏溪这尊保护神,至少可以让将军府在朝中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对于魏夫人而言,她很不愿意利用魏溪的死来对皇帝提要求,或者借由魏溪让皇帝对魏家格外有待。
    那样,显得魏家的荣耀来得不正当,也让世人看轻了魏溪,看错了魏夫人。
    张氏倒是想到另一处:“也许,皇上来魏家并不只是为了魏溪,里面也有小姑的缘故。”
    魏夫人脸色一白:“不是吧?我家喜儿还那么小。”
    张氏道:“不小了。别人家的女孩儿,到了她这个年岁都定亲要出嫁了。”
    魏夫人胆战心惊:“可是我家喜儿醒来才不过半年,我……”我以为还可以留她在家呆个十年来着。
    魏夫人当夜就拉着魏溪问东问西,只把皇帝与她说的话,做的事全部问得一清二楚,这才确定皇帝暂时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没那份心思。
    不过,这一切等到大年三十,皇帝的御驾再一次出现在魏家后院的时候,开始动摇了。
    ☆、第93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从年前二十八开始,一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宫里面的宴席就没有停止过。往年也就罢了,只有皇帝和太后两个人。皇帝在太一殿跟朝臣们喝酒吃肉,酒足饭饱后,再到康雍宫跟太后两个人一起守岁。起初还可以追忆一下先皇,说一些太后少时的趣事,年年复年年,最后偌大的宫殿中,就只剩下大楚最尊贵的母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聊的很。
    今年,后宫的宫宴四妃们争奇斗艳,诗词歌赋样样都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明争暗斗巧舌如簧力争在皇帝面前表现表现,让空寂的殿宇热闹了不少。
    外面响彻天际的新年钟声还余音袅袅,夜空中,烟火的繁华还没有完全消散。整个大楚的主人却出现在魏家这个小小的后院之中,怎么不让人惊诧?
    魏家今年比往年显得不温不火,主要是当家人魏将军还在驻守边关,无诏不得回京。另一个就是三年前就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大郎魏亦,至今还了无音讯,别说是回家过年了,连报个平安都没有。
    魏将军也就罢了,每隔几个月就有家信回来。魏亦去了哪里,胡氏不知,魏夫人也只是听魏将军提过,知道去了险地,稍有不慎就容易尸骨无存,没有消息也就等于好消息。故而,只要胡氏心情抑郁的时候,同为武将夫人的魏夫人总能宽慰一二,她们两婆媳的感情也非寻常人家可比。自然,张氏曾经也嫉妒过,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夫君为了觅君候而抛妻弃子,多年不闻不问。
    简单的见礼过后,秦衍之无视众人怪异的目光,淡定的将一封信笺放在桌面上面,也没解释什么,只说:“令郎的家信。”
    胡氏首先反应过来:“是夫君的信件吗?”
    秦衍之将信封往前推了推:“今晨才送到我的手上。”
    魏亦的家信自然不是写给皇帝看的,家信只是附带,主要是给皇帝的密折。因为如今他的身份特殊,前面三年的的确确是没有上过一道折子,写过一封家信。一个是因为身处环境太过于危险,贸贸然的联系大楚中人,容易被人截获;二则,身为边关将领,骨子里认定只有两种情况能够写折子——胜,败!
    魏亦在三年前带领着一群老兵伤残,散沙般的杀入了西蒙与大楚交界处的黑色地带。最初的半年,的确是音讯全无。
    马匪都是刀尖上跳舞的人,生性狡诈多疑。讲义气的时候可以为了异姓兄弟抛头颅洒热血,冷血无情的时候,当场翻脸不认人,砍杀自己的妻儿跟切瓜切菜似的,是世间最为反复无常的一群人。在匪类中求生,道义和亲情都跟利益相关。想要得到马匪的信任,你手上沾的鲜血,不止西蒙人,还有大楚人。
    好在魏亦也不是那种凭着一腔热血就莽撞行事的蠢人,马匪当中,也有与他共并肩奋战的同僚。精心的策划,适当的时机,再加上人为,他们很快将一个帮派改天换日。半年后,交界处突然冒出一股新兴马匪势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了周边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帮派,成为当地三大马帮之一,魏亦才暗中与父亲对了暗号。
    之后,就是无止境的吞并与被吞并。
    魏亦带领的马帮最初是专门贩马,每吞并一个马帮就接手对方最大的生意。他不打劫过往商旅,他只跟商旅们做生意。商旅的队伍经过他的地盘,他也不要对方的过路税,他只要对方生意的分红。甭管你是卖什么的,茶叶、丝绸、兵器、女人和畜生,他一概要参与一份进去。靠着这种方法,他聚财的速度是别的马帮的十倍,有了银子就要有人马,吞并了势力就有了人,人更多,地盘就越大,排场越大,去年最冷的时候,他的马帮不可避免的与另两个马帮交了火。
    魏将军也就是那一次,暗中派了自己的亲卫队伍去给儿子支援,最后,魏亦带着这一批‘支援’一路成了西蒙边境最大的马帮,成功打入了西蒙皇族的圈子,几经试探之下,成了权贵中最为得力的属下。
    这个‘属下’只有两个作用:打手,管家!
    西蒙三个王子,每一个都与魏亦有生意往来。生意都是暗中交易,少不得涉及一些暗杀刺杀,魏亦什么都不问,只要对方提出来要谁的脑袋,只要不是大楚的官员,魏亦二话不说的奉送。
    沾了血的生意,利益越大,众人之间的联系就越发紧密。魏亦也就是年前很顺利的得到了一份名单,一份大楚官员与西蒙权贵暗中勾结的名单。
    兴许是做马匪做久了,魏亦递上密折的时候,顺道把家信也塞在了其中,明摆着让皇帝传话呢!谁让密折都是直达皇帝手中,连自己老爹都没法经手呢。所以,家信夹带在其中也是最为安全不过。
    大过年阖家团聚的时候,收到皇帝亲自送来的儿子家信,哪怕是魏夫人,此时此刻对皇帝也是满心的感激,再也没有思虑其他。
    魏溪抱着魏棱看着胡氏泪眼朦胧,声音哽咽的朗读大哥三年后唯一的家信,心中酸涩难当,有种无法言喻的感慨。
    武将们的家信,大多都是报平安,不会提及任何战事方面的事情。魏亦既然敢让皇帝替他送信,自然也不怕皇帝把信中的内容给看去。
    秦衍之默默的听了一会儿,就退到了幽深的长廊下。
    淡金的灯笼将曲径映照得温暖而干燥,门帘后的热气从缝隙中穿透出来,还带着人们的欢声笑语,隐约中似乎还有两声喜极而泣。
    秦衍之在廊边伫立,听得魏溪轻声道谢。
    他回转身来:“魏亦为国效命,我所做的屑末小事又何足挂齿。”
    魏溪抱着怀里昏昏欲睡的穆棱,问他:“你今日应当不是只为了送信吧?”这种小事的确劳动不了皇帝亲临,就是不知他所来还有什么要事。
    秦衍之双手拢在了狐毛袖中,仰望着屋檐之外的玄月,半响,才道:“带我去祠堂看看吧。”
    “祠堂?”
    “嗯,”秦衍之背对着月光,面目一片模糊,“我想要去看个故人。”
    魏家祠堂,唯一与当朝皇帝有瓜葛的人也就只有魏溪的牌位了。
    秦衍之从桌案上捻起三根香点燃着,微弱的长明灯下,他那纤长的睫毛如同池塘中的浮萍,沉沉浮浮没个定性。
    “听说你与魏溪同名同姓?”
    “恩,我醒来后,母亲替我改了名。”
    “魏熹,魏溪!”秦衍之将两个名字在唇边滚了一圈,音调含糊,仿若含在舌头底下舍不得吐露,“是个好名字。”
    魏溪不置一词,秦衍之将烟雾缭绕的线香插入香炉,目光沉沉的盯着那个牌位凝视了很久。
    高悬的月光逐渐偏移,将他单瘦的影子拉得细长。空荡荡的祠堂内,一排排黑黝黝的牌位静静的回望着跟前的活人,像是在看一个神态奇特的鬼魅。少年天子的嗓音更似从地底钻透而出,他说:“我总以为,我与她之间我会先走一步。”
    “我身处高处,每时每日都有无数的人想要我的命。她一介医女,懂医理,爱养生,会调毒,怎么看她都会比我命长。”
    “结果,她却在我跟前悄无声息的走了。让我措手不及,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公子!”魏溪打断他,“你既身处高位就应当明白,世间很多人都留不住,很多事都无法挽回。”
    秦衍之偏过头,似乎在辨认她的容颜:“我知道。”
    魏溪又道:“失去的找不回,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