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白嫖是一种行为本能

      如果你知道了你自己的死期,你会做什么?
    而若是这个死期已然降至,你又会做什么?
    德罗索是一个孤儿,这个词是在温室中显然并不少见。
    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幸运的孤儿,因为他在五岁那年被一个老画家给收养了。
    这让他有了一个起码能够保证温饱的童年,也让他接触到了自己这一生中最为美丽的事物。
    在他看到那一幅幅画作之前,他从未想过一切居然可以如此美丽。
    而在他用颜料画出第一抹色彩的时候,他眼中的世界就已经被点亮了。
    那是一种从灰色到彩色的转变,那是看待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而这,也是老画家教给德罗索的最宝贵的知识。
    他说在灾难之前,有一句名言,叫做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德罗索一直相信着这一句话,于是在他的眼中,世界变得是如此美好,哪怕它大多数的时候都冰冷无情。
    在德罗索十六岁的时候,老画家去世了。作为画家的养子,他继承了拇指街第一百一十八号的画室,也继承了老画家所有的遗产。
    他开始帮温室报社画宣传海报,这让他有了免费的画纸来源,这很重要,因为画纸并不便宜。
    而且他还可以在报社里找到一些打包杂志时用剩下的牛皮纸,用这些将画框包裹起来,可以有效的保护作品。
    德罗索的生活似乎是渐渐地步入了正规,他并没有因为老画家的去世而沉浸在悲伤里,因为他知道老画家不会希望他那么做。
    随着他技艺的进步,他开始帮温室里的一些居民画画,画布总是能够将一些美好的瞬间记录下来。
    而相比于照片的真实,这些用色彩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作品,也总是会多上一分幻想中的美感。
    这份美感就是一个绘画者,想要传达给观赏者的东西。
    将自己眼中所看到的美,通过纸笔传达给还没有看到的人,这就是德罗索穷极一生想要追求的事情。
    他想与所有人一起分享,他所见到的那些梦幻般的景色。
    这个世界本可以是另一幅样子。
    德罗索毫不怀疑地相信着。
    只是在他十八岁的那一年,也就是在一个月之前,他被检查出了心肿症。
    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绝症,医生说他会在痛苦中死去。
    德罗索消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不明白为什么命运对他总是如此残酷,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都已经如此努力了,却仍然得不到生活的青睐。
    没办法,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
    德罗索想过,就这么孤独的等待死去。
    直到有一天,他在老画家的遗物里发现了一张旧照片。
    那真的是一张非常老旧的旧照片,即使被裱在相框里,但它那破损的边角,和泛黄的颜色,都已经让人难以推断它的年代了。
    只是根据照片里的内容,才能让人偏强判断出它是一张灾难前的照片。
    难以想象,一张年代如此久远的照片,会被保存在一个老画师的遗物里,还保存的如此完好。
    而让德罗索更难以想象的,是那张照片之中的景色。
    他保证,那是他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的美景,即使因为时间的流逝,它的颜色已经黯淡,它的光彩已经褪去。
    但是其中记录着的风光,依旧让德罗索忍不住的为之沉迷。
    那一晚,德罗索失眠了。
    他整夜都没有睡着,只是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件事情。
    他想,他或许应该将那张照片画出来,他想他或许可以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去成就一次真正的美丽。
    至于他应该把这张照片画在哪里,他也已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要去第四号温室的东部,那里有一片巨大的冰壁,他要将这片美景,画在那片冰壁的上面。
    这会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东西。
    这也会是他愿意用生命,去成就的最后一幅作品。
    如此,他便可以没有遗憾了。
    如此,他便可以说,他已然为这个并不一定美丽的世界,献上了自己最美丽的祝福。
    ······
    七月二十二号,德罗索将房屋售卖的牌子挂在了画室的门口。
    是的,他要将这个画室卖掉,然后用换来的矿石去购买颜料、地图,还有招募雇佣者,让他们带自己去东边的冰壁。
    七月二十三号,德罗索完成了自己在温室最后的工作,旅店老板妻子的画像。
    他将画像带去了旅店,但也是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件让他手足无措的事情。
    一位极为美丽的女士,表示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德罗索一直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他的相貌并不英俊,也不擅长与人交际。
    所以在感情方面,他几乎就是一张白纸,女士的主动让他彻底慌了手脚。
    手忙脚乱之中,他留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语,然后便慌张地逃出了旅店。
    于是这天晚上,德罗索又失眠了。
    他深深地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感到羞耻。
    我都说了一些什么啊。
    无力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德罗索一边用双手抓着头发,一边这样想到。
    那位女士明明只是对我表达了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好意而已,说不定她只是想要让我帮她画一幅画呢。
    我是怎么会想到那方面去的。
    德罗索,你的脑子里都是浆纸糊吗。
    啊!
    无地自容地又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德罗索终于停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躺着,呆呆地看着房顶上的天花板。
    但是那位女士还真是美丽不是吗?
    恍惚间,他又这样子想道。
    脑海里,似乎也再一次浮现出了女人那立体的五官,健康的肤色,和身体的线条。
    简直就像是维纳斯的雕塑一样。
    区别在于,那位女士并没有缺憾。
    窗外的月色冷清,这一夜,少年依旧无眠。
    ······
    柳原是在遇见德罗索的第二天,收到沃德森的消息的。
    这位压力重大的温室卫队长告诉她,针对兽群的驱逐行动开始了。
    于是柳原便在与艾尔告别之后,前往了温室卫队的驻地。
    当她抵达温室卫队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卫队的士兵和受雇佣人员。
    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或是准备着武器,或是擦拭着工具,又或是打点着行李。
    人群中,沃德森似乎是看到了柳原,但他显然还有许多的事务没有处理,所以只是对着柳原点了点头,象征性地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温室卫队的广播中便传来了一条消息,要求所有人都聚集到营地的广场中央,等待接受行动的安排,并且领取武器和物资。
    柳原没有多说什么,便跟随着人群,来到了卫队营地的广场。
    路上,她简单地估算了一下广场中的人数。
    大约在一千到一千五百人之间。
    嗯,情况并不算是特别乐观。
    如果兽群的数量真的足够庞大的话,那这样的人数恐怕很难做到什么有效的打击。
    广场上,沃德森站在那里,见到人群都已经聚集了过来,便拿起了面前一个话筒,看着众人说道。
    “很感谢大家的配合。首先,我要代表温室卫队感谢你们能够参与到本次的行动之中,而我作为本次行动的指挥,也会尽可能的在行动之中保证你们的安全。”
    “其次,我要再次申明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接下来,就由我的秘书官给大家讲解一下本次行动的主要安排。”
    沃德森说着,便将话筒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女人。
    女人的眉头一挑,然后就上前一步,开始讲解起了沃德森所说的行动计划。
    驱逐野兽的计划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在第四号温室的外围,有一圈早年修建的环山轨道,这条轨道是一条高空轨道,距离地面足有十五米高,环绕着温室,可以通往后山山脉,东部雪原,西部丘陵等野兽出没的主要地点。
    而温室卫队便会借助这条轨道,乘坐雪原列车前往冰原。
    列车上会备有吸引野兽时所需要使用的特殊香料,这种香料是结合了蜜狼涎液,鼬香,肉糜等一系列材料所提炼出来的特殊香薰。只要在列车上点燃,便足以吸引大部分的野兽前来攻击列车。
    然后温室卫队就可以通过列车的车速和轨道的高度来和兽群保持安全的距离,再使用枪械来对野兽进行精准的射杀。
    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就可以有效的消耗兽群的数量,并且击溃兽群,从而达到驱赶兽群的目的。
    计划听起来很可行,但是执行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众人只是安静的听完了计划,然后便在温室卫队的安排下,领取起了自己的武器和物资。
    等到柳原领取武器的时候,士兵递给了她一杆步枪,两盒子弹,还有一柄70公分长短的直刀。
    柳原将刀刃抽了出来,放在自己手指上割了一下。
    鲜血当即流出,但是也因为鲜血的遮蔽,所以没有人看到她的伤口在一瞬间就愈合了。
    “你在做什么?”士兵看着柳原的举动,不解地出声问道。
    “哦,我只是想要测试一下这刀的锋利程度而已。”柳原说着,将直刀收了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显然,它很锋利。”
    至少比她的那柄短刀要锋利多了。
    “这样啊。”士兵看着柳原手里被收起的直刀,忽然神情复杂地笑了一下说道。
    “这柄刀是让你自杀用的,当然要锋利一点了。”
    “哦?”正要离开的柳原愣了一下,重新转过头来看向士兵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你要用到它的时候,基本上也就快死了。”士兵整理着剩下的武器,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人类是不可能用刀刃在兽群中存活的,所以这柄刀的作用,一直都是让人在陷入兽群的围困时自我了断而已。
    毕竟相比于被兽群活活吞食,杀死自己的这种方式,明显要轻松许多。
    “是吗,那你可以再多给我一柄这样的刀吗?”柳原看着士兵,突然笑了一下说道。
    “行啊,反正这种东西不像子弹,通常也没什么人要。”士兵说着,就从武器堆里又翻出了一把刀来丢给了柳原。
    “记着,在必要的时候给自己一下,这会让你快点解脱。”
    “行,我记着了。”柳原接过了刀,转身离开。
    说实话,其实相比于枪械,她倒是更喜欢这种简单直白的武器。
    没办法,谁让她是个野蛮人呢。